他听到活泼《胡桃夹子序曲》——通话已经结束,外头正在播放布布最喜欢《猫和老鼠》。
颂然不声不响地缩回床上,钻进乌龟壳,蒙住耳朵,把脸埋进枕头缝里。
贺先生没有记起他,与布布聊完天就挂电话,压根不记得布布身后还捎带着截小尾巴。
说句话也好啊,哪怕……哪怕就叫声名字呢。
颂然砸记枕头,腰软,仰面翻过来,有气无力地平摊在床上。
他还有那多爱没给出去,布布换人照顾,那他爱……能给谁呢?
他是真真,很想要个孩子啊。
恰在这时,熟悉皮卡丘进行曲响起来。颂然手颤,洒掉小半杯水。
九点。
贺先生来电话。
Day0921:00
颂然睡醒时候,天色已经完全黑。
小区路灯如同依附于高楼脚下阴暗苔藓,投下零星微光,照不亮浮空十二层。卧室窗帘紧闭,阻拦任何丝光线透过,整个房间化作只望不到边巨大笼子,严丝合缝,漆黑沉闷,锁住里头人。
噩梦过后,被药物压住体温再次失控。
颂然吃力地坐起来,只觉得团烈火在胸腔热辣辣蔓延,肠胃翻涌不歇,稍动作就引发强烈反胃感。大量汗水浸透睡衣和头发,皮肤粘腻,呼吸潮热不堪。
他以为比起雇主与保姆关系、邻居与邻居关系,自己与贺先生多少有那点儿不样。他喜欢每天与贺先生闲聊,便以己度
他听见客厅欢闹声轻下去,布布接起电话,娇软地喊声“拔拔”。两边细细碎碎地聊起来,话题关于水痘、晚餐和游戏。布布聊得开心,旁边林卉和詹昱文也时不时插两句,氛围那轻松,光从语调中就想象得出客厅此时画面。
浅色调,灯光澄澈明亮,有猫、有花、有挂画。彩色绘本散落着摆放,茶几上是他亲手制作饰品,沙发旁歪着三双棉拖鞋。布布枕在大人膝上,眉眼弯弯,每个人都在笑。
颂然放下水杯,抱膝躲在黑暗里,十根手指慢慢勾起来,抓皱睡裤布料。
他知道自己在等什。
心脏跳得飞快,嘭咚嘭咚,纷乱地响彻胸腔内部。耳畔被杂乱嗡鸣占据,越想听清客厅动静,越是听不清。时间在不断流逝,颂然终于等不下去,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门边,把耳朵贴在上面。
他沿着床头柜边缘摸过去,摸到詹昱文留下水杯,捧起喝口。水温寒冷彻骨,淌过灼烧嗓子,勉强让呼出热气骤降几度,复又极快地蹿升上来。
卧室寂静,隔着扇门,他听到客厅里有欢笑声。
大约是詹昱文和林卉在陪布布玩闹,某个你追赶小游戏,逗得布布边蹦边乐。颂然手捧水杯,个人屈膝坐着,沉默地低下头。
他竟感到嫉妒,也感到恐慌。
这屋子真太黑,太像噩梦中囚禁他牢房——噩梦还在重演,他又次被隔离在别处,听着外头欢声笑语,却因疾病不能加入其中。发烧令情绪变得敏感,思维也容易走向极端。颂然磕碎颗玻璃心,忍不住想,詹昱文和林卉,个是贺先生聘用家庭医生,个是科班毕业幼师,要是他们表现得更好,会不会从此以后,布布就不再需要他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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