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快。
才六个月。
六个月单薄人息,用江州那晚汲取竹息填填补补,他笋儿勉强攒够凝胎力气,当真就攥紧两只小拳头,打算挑个好日子
最初搬入新居时,陆桓城曾问他喜欢什挂画,山川雨雪,或者梅兰竹菊。晏琛说要竹,于是隔天就看到排卷轴并列着摆在桌上,总共九幅,都是顶好墨竹。他选几幅挂起,将剩余留在案边,白天闲暇时张张临摹。
画里尽是斜枝密叶、笔直竹茎,晏琛嫌不完整,便只用半张纸临摹,另外半张补足根须和土壤,再在翠竹脚边添棵短胖小矮笋。
他献宝似地把习作捧给陆桓城看,陆桓城第次看到画竹带笋人,笑他半天。
晏琛噘嘴不乐,第二天无心临摹,把墙上所有画卷都摘下来,逐幅添上小笋,再重新挂回去。陆桓城夜晚进屋,看到排竹子都生笋,忍俊不禁,抱着他又笑半天,笑得滚到床上,被晏琛揪着领子拽下来,毫不留情扔出门去。
拾掇完笋儿衣裳,腰后又积起连绵不断尖锐酸意。
也是第次以人身怀胎,寻常足月肚子该有多大,他并不清楚。可他感觉得到,自己身体已经濒临极限,孩子若再大些,他就撑不住。
脏腑饱受压迫,腰脊酸楚难忍。每晚入睡时,身子都疲累得仿佛跋涉千里。分明沾枕即眠,却又睡不安稳,总被频繁胎动闹醒,连翻个身……也得依仗陆桓城帮忙。
照这样趋势发展下去,莫说七月,只怕连五月也熬不到。
晏琛轻轻摇头,不禁暗自感慨世事无常。两个月前,他蜷起身子才能摸到点腹部隆起,两个月后,竟已到临产边缘。
他遥遥地望着笋儿,孩子很安静,腹内腹外都乖巧,没有点作动迹象,大约未来几日不会急着出世,才松口气,沿着长廊缓步踱回藕花小苑去。
晏琛笨拙地爬回床上,和衣躺下,将陆桓城那只枕头垫于腰后,抱着被褥睡场午觉。醒来时,窗外红霞西落,片炊烟暮色,离陆桓城归家时辰近。晏琛想去小苑门口迎接他,便扶着床柱慢慢起身。
刚坐起来,腹部隐有坠涨之感,胯骨阵阵撑得钝疼。
晏琛不曾经历过这种不适,连忙按住腹底揉搓。等好会儿,钝痛仍未缓解,他疑惑不已,小心翼翼地挪下床。
站起来迈出几步,才发现小腹形状起变化,孩子位置比从前降低许多,似乎是入盆。晏琛胯骨狭窄,被笋儿小脑袋强行撑开缝隙,站得极不舒服。
他轻微喘几口气,慢慢地坐回床榻,心里不由阵发慌。
庭院里,根细绳左右拉开,整整齐齐晾着排小衣裳和小鞋袜。棉布质地柔软,色泽粉嫩,被太阳烤得暖烘烘、香喷喷。
这些是给笋儿准备衣物,本该六月才拿出来晾晒。晏琛心知躲不过早产,便提前到四月,免得到时候害小笋儿没衣服穿。
他抱着竹篮子,把衣裳件件摘下,拎回屋里亲自铺平、叠齐,收纳进橱柜里。
又打开另侧橱柜,取出只拨浪鼓,手指抚过鼓身漆花,温柔地摇晃会儿,让笋儿听见声音,在腹内惬意地动动,才笑着摆回去。
卧房墙壁挂着几幅字画,每幅都是竹,每竿竹都生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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