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没有理睬。
他沉没在片寂静水底,听不见声响,只看得见母亲无言呆坐在椅子上,不知为何恸哭,不知为何发疯,举动都荒谬失常。
他竟是那样辜负母亲善意。
陆桓城耳中嗡嗡杂杂大团,吵得头昏脑涨。目光偏,落在铺天盖地飞散几十张纸上,更是呼吸停滞——每张纸上,也都写着模样六个字!
男子不能怀胎!
阿玄却不回答,只以右手执刀,左手持木,慢悠悠地刻下第个字,刻痕极深,唯恐陆桓城摸不清楚。陆桓城接过木牌,以拇指笔笔慢慢摩挲,片刻后望向他:“是个‘男’字。”
“对!”陆桓康兴奋不已,连黑眼圈都淡几分,“哥,这办法管用!”
阿玄便继续低头刻字,他故意刻得很慢,既求工整,也求吊起陆桓城胃口。他知道,当个人陷入绝望,而至关重要救赎只隔着层薄纱,他会坐立不安,会无力思辨,等情绪堆积够,只消轻轻揭,就会变作只提线木偶,极易操控。
果然如他所料,陆桓城虽然安稳地坐着,视线却直不离刀尖,搁在桌沿手指微微使力,向内抠紧木棱。隔着两尺距离,也听得见他急促呼吸声音。
等阿玄刻到第六个字,陆桓城猛地站起来,椅子“哐”声撞到墙壁,磕落小块墙漆。
陆桓康点头出门,阿玄收好法索,管环翠讨来壶热茶,沏上半杯,倚在窗口斜瞟眼陆桓城,见他显然无心喝茶,便惬意地举杯自饮。
茶香芬芳,唇齿间飘开抹清苦味道,像竹。
那根傻得要命竹子,天真,善良,没有点儿自保之力,还敢毫无防备地信任只狸子。人人都说世事难料,命途蹇舛,那竹子就算今天不死在他手里,迟早也会被其他妖精弄死。
血屏?
真是天大笑话。
阿玄不紧不慢刻完,徐徐吹去木屑,将手中木牌递予陆桓城。脱手瞬,他转头与陆桓康对望眼,不露声色地点头。
陆桓城盯着光洁无痕木牌,手指寻找刻痕,循着笔画行径描摹,脑海中逐渐凝出字形。摸完最后笔时,他突然浑身惊震,手中木牌跌落在地,裂作两半。
他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,重重坐回椅子上。
耳边塞听之障骤然破碎,如同座洪坝被巨浪击垮,堵在外头吵嚷声顷刻涌入,尖锐,粗犷,高昂,低沉,擂鼓般响彻耳畔。漫天漫地都是不同声音,每个声音都愤慨地指向同个真相——男子不能怀胎!
他回到昨日佛堂,母亲那时还醒着,还未中毒。她跌坐在冰冷地面上,仰着头拼命叫喊,喊着晏琛是个男子,男子怎能怀胎,泪眼婆娑地求他苏醒,求他看清现实。
单单道血屏,靠着陆桓城那点儿鲜血,能护佑到几时?无非是绊着手脚,令他不能爽快铲竹罢。他有是办法,两天世间,费几分小心思,保管教血屏化作泡沫,碰即破。
与只初出茅庐竹灵斗法,太掉他狸妖身价。
阿玄欢悦得想翘尾巴,可惜小道士模样须得假作正经,不能露出绒尾,他只好遗憾地多灌自己两口茶。
不会儿陆桓康回来,交给他把雕木刻刀,块半寸厚扁木牌。
陆桓城凝眉:“你要刻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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