晏琛大约是真满足,颊上浮现出抹虚弱笑。他望着陆桓城,眉目温柔,与从前床笫间般眷恋。
他呢喃低语着什,潇潇雨声模糊嗓音,显得不那清晰:“……不讨人嫌,对不对?”
太轻,陆桓城听不全,于是附耳过去,便听到晏琛说:“竹子,其实……不讨人嫌,对不对?
“会好好照顾他,把他养大。”
陆桓城郑重地保证。
晏琛病容苍白如纸,却在陆桓城说出这句时,多抹明显红润。他放下最挂念桩事,变得平静而安然,眼底光芒浅淡,身体酥软如绵,只有胸腔还在缓慢地起伏。
刚才,他听到句很好听话。
陆桓城说喜欢他。
死死盯着,执着地要讨来陆桓城个保证。
分明是托付身后事意思。
陆桓城怎能拒绝?笋儿身上流着陆家血,是他亲生骨肉,哪有狠心不养道理?可个“好”字临到嘴边,身体猛然寒,又生生咽回去——这是晏琛最后份牵挂,险险吊住他口气,此刻才会是醒,才能张口与他说话。他若许下承诺,替晏琛却心事,只怕那抹残存幽魂……当即就会消散在怀中。
陆桓城慌乱极,双臂用力,搂着晏琛孱弱身体,垂下头,痛苦地呜咽起来。
这片刻犹豫却害晏琛会错意,以为他嫌弃笋儿出身,登时浑身颤栗,惊惶地道:“桓城,你不能不要他!是竹,是妖精,可他不是啊!他和不样,是个活生生好孩子,身上流着你半血,你抱出去,别人瞧不出端倪,点儿也瞧不出……”
大约是没有听全,漏个“不”,或者个“绝不”。铲根断竹才过去两个时辰,场雨都来不及落完,那些刻骨恨意,不会没来由地就散去。人之将死,他盼陆桓城回心转意盼得痴癫,才遮蔽残忍字眼,留下几个甜蜜字词,随意凑凑,假装他爱人还爱着他。
却真……很好听。
连空气也变得清甜芬芳,清凌凌地扑入鼻息。
“桓城,孩子以后……会有点竹习性。”晏琛试探着提句,见陆桓城容色不变,才道,“从前怀他时候不当心,害他沾竹息,不过不打紧,少少,只有点儿,不会像这样,离活水和阳光就不能活……往后不在,他要是哭得哄不住,或者莫名生病,你就抱他去竹身里睡会儿,他睡饱,就不疼,也不哭……”
“好。”陆桓城用力点头,“会记住。”
晏琛太激动,颤着嗓子,血沫都从唇角呛出来:“你养着他吧,给他口饭吃,就当成……当成路边捡来孩子,不跟你姓,也不进陆家族谱……你看,他小得很,丁点儿大,像只小老鼠,吃不你几口饭,他很好养、很好养……”
“阿琛,你胡说什!”
这些话实在太狠,将陆桓城颗心举到高处,砸成碎瓷,片片剜烂血肉。
他悔恨难当,攥着晏琛手道:“阿琛,哪里舍得不要他?他是你生下来,有多喜欢你,就样有多喜欢他。你听好,会抱他回去,让他姓陆,做陆家唯小少爷,锦衣玉食地养着,不教他受半点儿委屈。”
晏琛微微睁大眼睛:“你……再答应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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