滚烫眼泪打在竹叶上,洗不去浓郁血色。
他阿琛……不见。
他请玄清道长帮忙扶稳竹子,自己与那门僮道去院外寻来木条,绕着竹身搭起座丈余高架子,又以长绳绑缚,牢牢捆紧,才使竹根稳固,不被寒风撼动半寸。
然而,陆桓城最终保住,也仅仅就是这样根竹。
在玄清道长手持玉钵柳叶,扬手点洒清水时候,林间疾风大起,窗边烛火飘暗。陆桓城心头紧,忽然感到强烈不详。他想进屋去看晏琛,可还没迈动步子,屋内就传出笋儿凄楚啼哭声。
他僵在原地,亲眼看见那扇敞开小轩窗里,飞出无数枚竹叶。
那样多,那样密,每枚叶子都是滴血,浮于空中,飘扬到高处,被夜风夹着卷,融入深浓夜幕里,没有留下点影子。
榻上。
这时院外脚步渐近,那门僮恰巧带着哭闹笋儿赶到,陆桓城接过孩子,放入晏琛臂弯之中,盼着他们父子连心,能为晏琛多留分命数。笋儿天生与爹爹亲近,甫入怀就止住哭泣,小手抓着衣襟,不断往晏琛怀中拱挤,小脑袋枕在心口处,依恋地蜷缩起来。
陆桓城为他们铺好被褥,握住晏琛手,低头亲吻他冰凉嘴唇,颤声道:“阿琛,这就去救你,你好好睡在这儿,别抛下孩子个人走……等竹身栽活,你就醒过来,朝笑笑,好?”
然而唇鼻之间,没有丝带着热度呼吸。
陆桓城语至哽咽,不敢再多看晏琛灰白面容眼,转身冲入大雨之中。
“阿琛……阿琛……不,不能……”
陆桓城仰头望着那些叶子,泪水潸然而下,突然顿醒过来,拔脚冲入书房。
窗前软榻上,嗷嗷待哺小笋儿个人躺着,他睡在满床竹叶中,孤苦伶仃,无依无靠,两只小手伸在胸前,很努力地想抓住什,可是指间空空,什也抓不到。
陆桓城心里最后那根弦,“啪”地崩断。
他步步走到榻前,扑跪在地,五指抓起被褥里把竹叶子,每片都枯黄,每片都带血。他声嘶力竭地哭喊,比他初生孩子还要脆弱,仿佛要把生泪水都哭尽在此刻。
青竹三百年,竿长六十尺,绿似碧,荫如云。只消眼,陆桓城就在十几根竹子里找到晏琛原身。
掘根推倒,不过是刹那枝叶震颤,而当扶它起来时,陆桓城才知道岁月究竟赐给晏琛多沉份量。陆家先祖若仍在世,知道他弄伤这珍贵根竹,必定会家法伺候,抽到他皮开肉绽为止。
陆桓城狠狠抹把脸上雨水,依着道长指点,把残破折枝青竹小心扶起,与同鞭而生幼竹齐栽回原处。
坑深三尺,覆土填满,瞧着与从前无异,内里却太过松软,远不能与积聚百年旧土相比。陆桓城以铲背拍打,用脚底踩踏,想尽所有办法,新填泥土仍然不够牢靠。
夜风里,竹身摇摇欲坠、时时将倾,几次把他根心弦拉得濒临崩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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