奚平这才想起来,这里是潜修寺,没有小厮。
小半偶缺灵魂短智慧,人话不能说完全不懂,可也懂得不深——据奚平看,智力水平跟他三哥那破猫差不多。
庞戬净瞎扯淡,别说穿衣梳头这种精细活,铺床扫地也指望不上这玩意。
奚平时还没想好怎处理他,只好挟着起床气将那小东西扔到书房:“走开,别碍手碍脚。”
穿衣洗漱还倒算,自己梳头可要他半条命,还没等他弄好,门口就传来同住院常钧声音:“士庸!你走吗?要
卯时,墙上历牌突然喷出刺眼白光,随后,声惊雷在小屋里炸起,震得房梁直哆嗦。
奚平被这平地声雷惊得三魂散七魄,屁滚尿流地爬起来,浑身上下通乱摸,确定没让雷劈掉什部件,才惊魂甫定地望向那历牌。
历牌上日期早滚到四月十六,“天朗气清、闲云垂碧”下面多行闪烁金字,无声地催促他:“整理仪容,卯时三刻,乾坤塔早课。”
往常这时候,少爷都还没躺下睡呢。
还整理仪容……整理遗容还差不多。
向来心如铁石,小撮失地百姓,未见得拦得住他……”
“拦他做什?他愿意通车还是通船,跟这足不出户病秧子有什关系?”庄王疲倦地拂袖,“那是太子事。”
“太子?太子怎会蹚这浑水?”
“那可由不得他,”庄王把玩着指尖粗陶杯,声音几不可闻,“毕竟太子……除‘博仁’之名,还有什呢。”
说到这,他撑着头,无意中扫眼旁边白玉咫尺。
奚平对着那历牌参会儿禅,直挺挺地把自己往床上拍,就要接着睡。
不料他脸才刚沾到枕头,历牌上就再次爆发强光,第二声炸雷落下,仿佛直接劈到奚平脑袋上。奚平耳朵本来就比别人敏感,差点被这下震聋,睡意彻底烟消云散。
“啊——”他,bao躁地嚎声,捶着床叫道,“来人!来人!”
嚎完,他就张手闭眼靠在床头,等人给他穿衣梳头。
可是等半天,衣服也没自动往他身上裹,奚平不耐烦地睁开眼,发现卧房里静悄悄,没有号钟,也没有丫鬟,只有个鬼鬼祟祟小半偶,蘑菇似蹲在墙角,正在观察他。
奚老太太已经用巨大字絮叨堆,老祖母嘱咐不外乎就三条,“吃饱穿暖别闯祸”,没什新鲜。庄王看眼,本来要移开视线,却见老太太写道:“不要那什稻草人,妖怪似,夜里撞见怪唬人。仙门若教如何炼丹制药倒好,你为着三殿下,可要多留点心。”
庄王愣愣,有那瞬间,他眼皮微颤,目光像是被老太太那行字烫。好会儿,他才把咫尺倒扣过去,冲王俭摆摆手。
潜修寺里,跟祖母通完信奚平收好白玉咫尺,逼着自己躺下早睡。
潜修寺在玄隐山脉最外围山谷中,苍松翠柏连成滚滚碧涛,没有蜂鸣机器,也没有聒噪齿轮,屋里甚至没有自鸣钟。弟子房中只挂着个半尺见方青玉历牌,是件别致仙器,每日子夜之交,历牌上会自动更换日期节气、当天阴晴雨雪。
山中太安静,静得奚平有点择席,做宿乱梦,耳边又反复回荡起那支还魂调,吊宿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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