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劝,按捺住没抬头,片刻,听见身边传来窸窸窣窣动静。
乾坤塔中间有四五十层石阶,顶上个高台,走上去能俯视所有弟子发旋。奚平余光瞥见角天青色宽大衣袖从他身边经过,袖口几乎垂到地上。
这位罗仙尊甩着疑似“水袖”唱戏服,不紧不慢地登上高台,又捏着嗓
姚启不习惯成为视线焦点,脸“腾”下红,奚平却是个人来疯。
那奚家纨绔子浑不在意地笑,流里流气地笑道:“晚啦子明兄,你跟在个院睡宿,清白早没啦。”
众弟子闻听这等虎狼之言,哄堂大笑,姚小公子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不要脸人,瞠目结舌,羞愤欲死。
“好好,”这时,旁边个锦袍俊朗青年出面打圆场,拉住奚平道,“子明年纪小,士庸,快别逗他。来这边坐。咱俩也有好些年不见,小时候还起玩过呢。”
那青年二十出头,眉清目秀,轮廓和庄王有几分像,正是林氏淑妃所出四皇子周樨。
。
奚平抬头看,哟,是太子那小舅子。
小舅子名叫姚启,亲娘死得早,嫡母也不待见,虽不至于受虐待,也没得到过什好教养。十几年前,张皇后脉倒楣,昔日里风光无限承恩侯张氏树倒猢狲四散,也吓破姚大人胆。
姚大人虽不过是个小小太史令,却是位卑而忧远,总感觉承恩侯滚出三尺远脑袋就是前车之鉴。自从家里大姑娘嫁太子,姚大人每天睡觉前都要把张氏灭门故事拿出来复习遍。
用永宁侯爷话说,太子妃全家都神神道道。
四殿下面子不好不给,奚平顺着他坐过去,不等开口寒暄,就听个不阴不阳声音从后门传来:“挺热闹啊。”
那是个……没变声孩子奶音,却非得要暮气沉沉地拖着长腔,可能是为表现自己沧桑,还故意带那种老人特有颤音,听着格外刺耳,像个净身过早老太监。
整个乾坤塔中静,笑出声都急急忙忙地把露出来牙床塞回嘴里,奚平被周樨拽把。
“别看,”周樨小声提点他道,“罗仙尊不喜人直视。”
奚平头雾水,心说这“罗仙尊”难道是什非礼勿视大姑娘?
姚启生在神神道道姚家,长得战战兢兢,瘦小得像个未及笄姑娘。意外入选潜修寺已经吓他个半死,来以后得知自己同奚氏子弟同住院,更是眼前黑。
太子是储君,庄王先天不足,俩人都不参加仙选。太明皇帝膝下,只有这两个留在凡间成年皇子。个虽是名正言顺嫡长子,却被生母牵累,个是处事圆融备受圣宠贵妃之子,哪怕他俩没有争心,别人也不会放过他们。
太子妃娘家和奚贵妃娘家之所以没有势如水火,是因为双方都比较废物,没有“势”……并不是能友好共处意思。
姚启头天晚上半宿没睡,净想象奚平这混世魔王会怎迫害他,差点在茅厕过夜,早肝胆皆虚地爬到乾坤塔,眼看那不散阴魂又要向他飘来,反应难免大些。
可能是太虚,他笨手笨脚地这站,“咚”声碰倒硬木椅,众人都被他惊动。备选弟子们窃窃私语突然安静,好几道视线意味不明地落到姚启和奚平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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