庄王轻轻将袖中露出角白纸推回去,摆出副“虽然不知道父皇陛下在说些什胡话,但圣人放个屁都正确”姿态,他以不变应万变,没吭声。
“行啦,别再装啦,这多年,你不嫌累吗,只有你母亲会以为你‘情深体弱’,什都不知道。”太明皇帝嘴角牵起古怪笑意,摆手,露出些老态,“楹,朕膝下六子五女,都不像朕……除你。”
庄王站直,坦然自若地回道:“臣有幸。”
太明皇帝又问道:“奚平是你母舅家独子,进仙门于你大有助益,你为何要拦?”
庄王鸦羽似眼睫往下压,沉默片刻,他说道:“陛下坐拥天下,天下都是陛下棋。臣生来无所有,二十余年,身边就这几只猫猫狗狗,舍不得拿出来摆。上不台面,陛下见笑。”
“猜错啦,此人可是土生土长金平人士。”老皇帝笑道,“想不到吧,这是端睿大长公主少年时留在宫里画作。”
庄王愣。
端睿大长公主?
周氏在玄隐山老祖宗……修清净道那位?
“相传这位老祖宗少时活泼顽皮,很受宠爱,常常穿上男装与父兄出游,能书擅画。十来岁时候,仁安皇太后寿宴上,她贴上胡子扮作伶人,学那市井艺人说书,逗得满座捧腹,太后叫人来赏,才认出是她。”
角笑纹深些,不往下说,只催着庄王趁热喝梨汤。
庄王敷衍两口就放下:“父皇,南巡事……”
“不忙,那个等会说,你先过来品鉴品鉴新换画。”太明皇帝顽童上身似,兴致勃勃地喊庄王跟他去赏画。
庄王只得耐着性子从命。
暖阁为过年应景,换幅《迎春图》。那是副古画,笔法有点稚嫩,不像什名家手笔,用色却非常活泼大胆,即使经年日久有些褪色,上面扑蝶小童与灿烂春意还是活泼泼地透纸而来。
“那可由不得你啊,也由不得,天命半点不由人。”老皇帝有点浑浊眼睛亮得吓人,大马金刀地坐,他说道,“
庄王时疑心他是老眼昏花,看什野史看串行,把人名看错。他懒得陪老头子扯这些闲篇,便又要将话拉回正轨:“确实没想到——父皇,南……”
太明皇帝却转过身来,说道:“她跟你样,是先天灵骨。”
庄王瞳孔倏地缩。
“玄隐山许周氏坐稳皇位,就绝不许姓周蝉蜕,她只能入无情清净道。想进步,她就得变成无意无私草木,彻底忘‘周雪如’这名字;要不然,她就只能任凭诸多杂事纠缠撕扯,修清净道不得清净,终身止步于升灵……不过她还是比你幸运点,”皇帝抬头看向那稚拙画作,轻声说道,“她只有先天灵骨,没有天生来顶级灵感,对身边人诸多杂念不像你样敏感,所以少时倒是过过无忧无虑好日子,不像你心那重。”
暖阁里刹那间鸦雀无声。
“怎样,你猜这是谁真迹?”
大宛以素雅含蓄为美,对过于张扬外露东西其实颇不以为然。
庄王见那落款写是“陶然翁”,感觉这画者不超过十五岁,心说这什小孩子涂鸦也配称“真迹”,难道还能有谁仿它不成?
“这倒看不出来,画风独具格,看着有点南地风情。”
吵得人眼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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