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,他咬着牙站在那具名叫“周楹”骸骨面前。
奚平小腿筋几乎隐隐抽搐起来。
近距离看,他才发现那骸骨右手拇指和食指各少个指节,但这会儿他已经无暇琢磨这些细枝末节,周围所有书上查得到名字骸骨,都是大宛皇室早逝之人……而周家人几乎是不可能跟祖宗重名。
但万呢……
万三哥起名时候,礼部疏忽,毕竟那多代;或者万以前有哪位风流皇帝,生过没入过谱私生子……
白令哑口无言。
“就算他们宁可当羊,也不是羊倌,不过是无渡海底个魔物罢。”庄王摩挲下右手拇指,“嘱咐士庸办完事早点回仙门,这阵乱,叫他不要在外面乱跑。”
白令依言低头写信。
行吧,这“魔物”总算还有根弦,牵着凡心。
奚平差点把书翻散。
“海可枯石可烂,江山怎就能千秋万代呢?四季草木尚且轮换,大宛总姓‘周’,它不腻?”庄王此时兴致颇高,“大宛动荡,南蜀姑且不论,楚与北历必定按捺不住。玄隐山为挽回民心,想必也巴不得外敌进犯……当年周坤盗走心魔才挑起玄隐内乱,做儿子这回孝顺他次,免费教他怎空手引场仙战——哎,对,你别忘问奚士庸那小子跑哪去。”
白令默不作声地取出白玉咫尺,暗叹口气。
这就是天生乱世妖孽,仿佛传说中龙漦所化之子,见漫天烽火才肯笑。林大师手作护心莲,不见得有场流血冲突长他精神。
可谁又能苛责呢?
反正白令这条命是他,他要成仙,就做登仙石,他要成魔,就做噬魂灯罢。
他抱着最后线侥幸之心,狠狠地在手腕上捏下,屏住呼吸
他将身边白骨与书上故人对上:周烨,世宗第六子;周绮,显宗二年,追封长平长公主……
书上说,这位长平长公主夭折时才八岁,所以竖在那灵骨也是小小具。她双手撑在身后,吊着脚坐在块石阶上,像是个还在调皮捣蛋小孩。奚平在她颅骨上轻轻碰下,听见小女孩带着哭腔喊声“娘”……很疼样子。
他穿过那些人骨,无数残存灵气划过他耳边,他听见灵骨主人们压在千丈海底、无人知晓遗音。
奚平头皮快炸:这都是什?这到底是什?
肯定不是幻觉,幻觉因心而起,没有幻觉会生造出他不知道事,逼他翻书解谜!
庄王看他眼:“叹什气?”
白令低声道:“只是觉得乱世将起,民生多艰。”
庄王笑道:“南北运河通达,腾云蛟驾雾而行,民生就不艰?不艰哪来这场动乱?”
白令犹豫下,说道:“殿下,既然玄隐山不敢与民怨相抗,殿下为何不干脆自己出面,为民请愿,亲自带着他们讨回公道……也免他们被那些邪祟利用。”
“为他们发声请愿,他们自己干什去?带他们讨回公道,难道知道他们要‘公道’是什?”庄王淡淡地说道,“不知人苦,人也不知怨,你说‘民生多艰’,艰在何处?你过过失业劳工日子?既没过过,也不过是冷眼旁观以己度人,为何要越俎代庖,凭什要当别人救世主?难道他们是羊不是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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