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体不停地下陷,小腿,大腿,腰部,胸口,脖子……窒息感蔓延而来,姜湖觉得自己特别累,特别疲惫,他有点自,bao自弃地想,就这下去,就这跟着掉下去,其实……也没什吧?
不过就是另外种生存方式。
可是突然,虚空中伸出只手,猛地抓住他,姜湖睁大眼睛,却辨认不出那只手主人,他觉得那瞬间,已经麻木疼痛再次向他袭来,奇异地给他某种挣扎力量。
那只手不算很大,但是骨节分明,非常有力,手心干燥而温暖,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信赖他感觉。
是谁……
简直是个噩梦接着个噩梦,姜湖想,自己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疼痛而导致精神上脆弱,所有那些尘封旧事,全都趁着这时候股脑地恍惚而过,那些狰狞面孔,不得救赎人们,阴沟里尸体,大睁双目求救者。
他就像是从条漆黑甬道里通过,磕磕绊绊,跌跌撞撞,无数深陷其中人渴求着他手上那点萤火之光救助,可他自身难保。他看着他们个个地陷落下去,他看着人性和苦难,在最极端、最下作地方挣扎不已。
可是每个人都能崩溃,他不可以。
姜湖想,原来这就是自己悲剧,因为他是医生,他是所有人退无可退时候去寻求帮助那个人,他不得后退步……
中医说,医者不能自医,姜湖觉得,自己也是中这个诅咒。
那只手用力地拽着他,生生地把他从片沼泽中拉出来,像是能劈开黑夜样,天光猛然亮起来,翻天覆地,道光刺破他视野——
姜湖半睁开眼睛,原来床头灯柔柔地照在他身上。
沈夜熙已经趴在边睡着,外衣在身上搭着,可是好像仍然冷,高大身体缩成团,肩膀耸着,却直伸出只手,握着自己。
姜湖还是没有力气动,可是他突然觉得很安心,就
他觉得自己后背就像是着火,可是他得咬紧牙关,不发声,很久很久以前,他就习惯这样状态——那些犯罪人,被伤害人,他们都在看着他,都在等着他,他没有示弱权利,只能把自己生命拉长再拉长、或是,压缩再压缩。
手里萤光照亮点路,他看见个孩子,或者七八岁,或者更小,像是个从未见过人,又像是他自己——正站在那里,清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。姜湖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小很小,他手掌开始失去力量,身体缩再缩,直到和那孩子降到个水平线上。然后他伸出手,试图抓住那个被困孩子,可是他够不着,任凭他怎努力也够不着那孩子分毫,姜湖拼命地向前跑去,可是……
就像是光和影,光跑得再快,影子永远在前边,姜湖停下来,看着孩子眼角流下长长泪痕,他意识到——他们之间步之遥,其实是时间。
错过东西,永远无法弥补。悔过从来不曾有用,那些过去会化成个又个新深渊,等他某天乏力时候,懈怠时候,就股脑地扑上来,把他拉下去。
孩子身影越来越黑越来越暗,姜湖觉得自己脚下开始松动,像是踩着什绵软东西,就如同沼泽……他迷迷糊糊地想,那个他直惧怕时候,就是现在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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