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板看见，就唉声叹气
语气、语调、手放哪、眼睛看哪、说什
，这些他都得在心里彩排好几遍，可是彩排也不管用，
旦开
口，心八用，他还是难免左支右绌、险象环生。
越说不好，他越慌，越慌越说不好，而人们也往往没有耐心听完他“吭吭哧哧”
表述，他们会打断他、忽略他、敷衍他……或者干脆转身走开。
他就像个格格不入怪物，每次试图伸出触角碰周围世界，都会遭到场电击，久而久之，“伸出触角”就仿佛有生命危险。
洗衣店外间有个接待柜台，柜台后面是洗衣间，旁边还有个很小杂物间，清洁工具、店里用衣架和塑料袋之类东西都堆在那，而这些杂物空隙里，还塞张窄小行军床，那就是他窝。
窝里有台型号很旧笔记本电脑和个“绫波丽”手办——就个，也不是什限定版，网上那些大神们动辄个展示柜收藏太奢侈。手办奢侈、柜子奢侈、放柜子空间更奢侈。
向小满回头，店员上半身就下意识地往后仰，好像她目光是飞溅热油，得拿个锅盖挡住脸才安全。
接着，他又似乎鼓足全身勇气，磕磕巴巴地“喵”道：“您……您要冷静，还有小朋友呢。有什事情……有过不去事情，可以找别人帮忙呀……
……”
他声音低而迟缓，还有些口齿不清，像个智障。
向小满不等他说完，就面无表情地走过去，连着纸包，抢刀片就走。
店员闭嘴，不知所措地望着她背影，主动和陌生女人说两句话，好像已经透支他所有体力，直到她走出洗衣店，他狂飙心跳也没有要降下来意思，连腿也跟着起发抖。
她虽然不怎贵重，却直陪着他，她就像个熟识亲近朋友，他通过动漫解她故事，而她也在日复日陪伴中，明白他在想什，无须赘述。
“闫皓！闫皓！”洗衣店老板回来，大着嗓门叫他，“又跑哪去？”
店员哆嗦，小心地把绫波丽放好，转身走出去。
“哎，吓死，你这小子，走路不出声呢？”洗衣店老板拍拍胸口，扔给他个小本，“115号到121号衣服好，打电话催他们来取。”
闫皓听见“打电话”仨字就头皮发麻，比起打电话，他宁可徒手火中取栗。于是低头接过小本，他阳奉阴违地作个弊——把通知编成短信，照着电话号码本群发。
好会，他才从门口镜子里看见自己形象——他五官端正、身材高大，但“端正”得并不美观，没什特点，过目即忘。“高大”也不是“器宇轩昂”和“孔武有力”，不知道为什，他明明不是个胖子，就是看着有点蠢笨。头帘遮住眼睛，明明早晨刚洗过，这会又已经油得打绺，整个人气质紧绷而畏缩，好像时刻预备着给谁鞠躬。
“丑男。”他想。
看不下去自己形象似，他移开目光。
洗衣店门口人来人往，他每天看见别人谈笑风生，都觉得纳闷，怀疑这些人私下里都有台本，说话都是事先写好背下来，否则怎可能那轻松，点磕绊也不打呢？
每次被迫和别人说话，他都得像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样“豁出去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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