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妍难得在她面前显摆下自己用场,嘴皮子飞快,字不差地把谢允和霓裳夫人对话复述
周翡实话实说道:“不是,只是帮着拖延段时间,是北……是纪前辈用搜魂针强续经脉,最后手刃郑罗生。”
霓裳夫人听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她似乎说得太多,也太疲惫,便摆摆手,示意周翡自行离去。
周翡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,但霓裳夫人已经言明是“秘密”,贸然追问未免显得不识趣——何况她自己也没有实话实说。
她心里转着各种念头,同时满脑子都是霓裳夫人描述那个十里艳阳天江湖,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暂住屋里,推门就看见李妍坐在她床边,不知从哪儿弄来打五颜六色丝带,正在那儿给那方赤色五蝠印打络子。
周翡翻个白眼:“你怎还在?”
兴。
“跟你们现在是不同,像你样大时候,傻精傻精,觉得天下都在股掌上,没有你那重防人之心。”
周翡心里跳,总觉得她这句是话里有话。
“你知道那种感觉吗?就好像夜之间,山水还是那个山水,人却都散。”霓裳夫人叹口气,半晌没吭声,直到周翡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时候,她才又道,“姑娘,你回去替转告千岁忧声,叫他下次不要来邵阳找,羽衣班要搬走。”
周翡:“……什?”
李妍见她推门进来,“呸”下吐出嘴里丝带:“有件挺重要事,忘跟你说。”
周翡不知道李妍是怎厚颜无耻地将“重要”两字跟自己扯上关系。她回手将房门关,将双臂抱在胸前,摆出张“有本早奏,无本退朝”脸,无声地催促李妍有屁快放。
李妍飞快地说道:“你跟那个大黑炭比武时候,听见那个男跟班主姐姐说几句话。”
“那个男”只能是谢允,因为霓裳夫人小院里,他是万里红花点绿。周翡没顾上纠正“班主姐姐”这个耸人听闻称呼,缓缓把手放下来。李妍人送绰号——主要是她那倒霉大哥给起——李大状,因为她从小就是个告状高手,不单嘴快,耳朵也灵。如果说别人耳聪目明都是因为功力深厚,李妍这方面则仿佛完全是天赋异禀。她对人说话声音尤其敏感,别人数丈之外耳语,她都能摸到个只言片语,在“偷听”这行当里,同辈无人能出其右。
周翡踟蹰下,问道:“说什?”
霓裳夫人没回答,将头转向窗外,好会儿没吱声。然后气若游丝地哼唱道:“且见它桥畔旧石霜累累,离人远行胡不归……”
那句周翡正好看过,是谢允新戏词里句。
霓裳夫人声音并不像寻常女伶般清亮,反而有些低回喑哑。她吐字不十分清晰,钻入人耳,像是块小小砂纸,轻柔地磨蹭着人头皮。
周翡忍不住追问道:“夫人要往哪里去?”
“哪里能去呢?哪里又不能去呢?啊,花大半辈子时间守着个秘密,每天都恨不能摆脱它,不料现在居然有蠢人上赶着来讨要,还能怎办呢?自然是找个地方将它埋,再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。”霓裳夫人短促地笑声,随即笑容收,她转向周翡,问道,“郑罗生真是你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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