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整个人瘦两圈,个头便无端显得高出截。在家里,李晟虽然称不上骄纵,却多少有点公子哥脾气,衣服头发必然丝不乱,往哪儿站都是风度翩翩,恨不能将“李家大少爷”五个字顶在脑门上。可是此时站在李瑾容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比要饭花子强不到哪儿去。他脸瘦得只剩下层皮,捉襟见肘地绷在颧骨上,脸颊上还有块黑,也不知是蹭灰还是什伤口结痂后留下痕迹,嘴唇裂几道口子,隐隐能看见其中开绽血肉,唯有眼神坚定不少,甚至敢跟李瑾容对视,两把短剑丢把半——统共就剩下把没有鞘光杆铁片,用草绳缠几圈。
“给他倒杯水来,”李瑾容匆忙吩咐声,又连声问他道,“你怎个人在这儿?为什弄成这样?阿翡呢?”
李晟渴得狠,连声“多谢”都没顾上说,端起杯子便往自己嗓子眼里泼下去,不知怎扯到嘴唇上裂口,他脸上痛苦神色闪而过,却并没有声张。李晟飞快喝完,将滴不剩空杯子放在边,说道:“阿翡没跟起——此事说来话长,姑姑,长话短说,有位名叫‘冲云子’前辈托带句话给您。”
李瑾容:“……什?”
这个名字叫她不得不震惊,因为那封带着水波纹又语焉不详信上,落款正是“冲云子”——隐居齐门掌门人,也是老寨主数十年故交。
浓雾,而她始终抓不到那个头绪。
她将半天没翻页游记放在边,用力掐掐眉心……自己究竟遗漏什?
就在这时,突然有人在外面叫道:“大当家!”
李瑾容瞬间将自己疲惫又茫然表情收敛得丝不剩,微侧头,扬声道:“进来。”
她尚未歇下,客房门便也没闩,从外面推就开。李瑾容话音未落,替她打点杂事那位女弟子便脸匆忙地闯进来——李瑾容脾气臭不是天两天,能跟在她身边弟子必定是十分机灵又有分寸,鲜有这冒失。
“他说这句话说给您听,是以防万,要是您听不懂,那是最好。”李晟明显地皱下眉,好像至今不能理解老道士是什意思,“那句话是‘年月不能倒流,人死不能复生,过去事既然已经盖棺论定,再挖坟掘墓将它翻出来,必然不怀好意。大当家,无论别人跟你说什,都不要信,切记,不要追究’——师姐,劳驾再给杯水。”
李晟口气说到这里,嗓子都劈,他用力咳两下,几乎尝出点血腥味来。
李瑾容不动声色地抽口气,表情平静,心里却几乎炸开锅。
齐门冲云子道长跟四十八寨早已经断联系,居然在数月间前后给她传来两封信。封写在纸上,托周以棠转交,另封却是她从小带大亲侄子口述,而两封信内容居然自相矛盾
李瑾容扬起眉,做出个有些不耐烦询问神色。
那弟子道:“您快看看是谁来!”
只见个人快步从她身后走出来,叫道:“姑姑!”
这回,李瑾容狠狠地吃惊:“……晟儿?”
即使是个子长得格外晚男孩,到十七八岁年纪,看起来也基本不会再有翻天覆地变化,可是李晟站在她面前时候,李瑾容时险些没认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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