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元皇帝执意出兵北伐,此事已成定局。
同年九月,战火从蜀中路烧开,好似倾盆沸水,发不可收拾地淹大半江山,曹宁与周以棠短兵相接,互有胜负,前线十多城池反复易主。
说来倒也奇怪,当年曹宁突袭四十八寨时,蜀中百姓彷如大祸临头,纷纷出逃,生怕个不留神便被卷入战火中。待到后来当真打起来,人们惊慌过后,便也好似当年衡山脚下三不管小镇般,迅雷不及掩耳似地适应新世道。
正是太平时有太平时活法,战乱时有战乱时活法。
市井乡野间诸多泼皮无赖手段,恍若天生,那些人们便如那悬崖峭壁石块下野草般,虽称不上郁郁葱葱,可好歹也总还是活。南北前线战事陡然紧张,唯有曹宁可以牵制,战事已起,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动他,北朝太子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曹宁在军中做大,他手中好似牵着恶犬斗群狼,松手也不是,不松手也不是,别无他法,便挖空心思地命人搜罗民间种种灵丹妙药,只求曹仲昆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撒手人寰。
有道是“人无千日好,花无百日红”,旦夕祸福之数从来由天说,凡人岂能窥究竟?
后昭建元二十二年,曹氏流星般繁盛而不可违逆运道好似走到头。
正月里,先是北斗文曲死在永州城,同年夏天,黄河口又决堤。北帝病重消息不胫而走,太子无能,娼妓之子曹宁野心勃勃,桀骜不肯奉诏,拥兵自重于两军阵前。
而蛰伏二十多年南朝也在天翻地覆。
南朝建元皇帝突然于暮春之际,在太庙祭祖,誓要夺回失地,统南北。此后,他改往日温情脉脉,露出自己已经羽翼丰·满獠牙。
北斗陆摇光与谷天璇随军,剩下沈天枢与童开阳两人,奉北朝东宫之命,马不停蹄地辗转于各大江湖门牌之间,恨不能刮地三尺,闹得风风雨雨,闻者胆寒。些小门小户之人四处寻求庇护,有那病急乱投医,居然脸都不要,连大魔头也肯投奔。
这“大魔头”值得细说二——
如今中原武林第恶,早便不是活人死人山那些老黄历。
建元二十二年那场“征北英雄会”上,丁魁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永州城外,木小乔同冯飞花从此销声匿迹,不知是死是活,活人死人山时代彻底告段落。
而个常年带着铁面具
四月初三,太师范政与其朝中党羽、重臣十三人毫无预兆地被抄家查办,三日后,皇长子康王又因御下不严、纵奴行凶,“府中豢养武士数十人以充门客,刀斧盈库,放诞不经,纵无谋反之实,岂无僭越之心”云云之罪过,被御史参个狗血喷头,建元帝大怒,下令褫夺康王王位,将其禁足府中,听候发落。当夜,其母贵妃范氏自尽于宫墙之后。
转瞬之间,南都金陵风向就变。
而被朝中盘根错节权臣们压迫二十多年皇帝尤不满足,六部九卿,半月之内竟十去七八,无数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面孔平步青云,月底,太学生请愿御前,建元帝无动于衷,隔日便以“妖言惑众”罪名,拿下主事者八人,牵连朝中数位大臣。
番动作,可谓是“探其怀,夺之威,若电若雷”。(注:来自《韩非子》)
满朝上下,群鸦息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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