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曹氏逼宫,先帝忌日。”谢允头也不抬地回道,“皇叔与闲话这大半天,是不是险些把正事忘?”
赵渊对这句刻薄话充耳不闻,只说道:“也是你爹忌日——打算在正日子祭告番,倘若列祖列宗在天有灵,保佑军光复河山,使逆贼伏诛,安天下黔首,再有盛世百年。”
谢允点头道:“也好啊,算来没几天,侄儿还能凑个热闹,省得死太早赶不上。”
赵渊眼角轻轻抽动下,似乎是被他堵得没话说,然而当今天子不知为什,在谢允面前点脾气也没有,兀自沉吟良久,他说道:“方才听你说起那蛊虫驭人之事,着实耸人听闻,但细想起来,又似乎不是没有道理。”
谢允略抬眼。
过次,但东西都没动过,有没有点亲切?”
谢允接过小太监新换茶盏,盯着自己指尖上短暂浮起血色,忽然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道:“皇叔,这些年没出蓬莱,消息闭塞,都还不知道——明琛出宫建府吗?在什地方?”
赵渊倏地顿。
谢允笑容真挚,丁点破绽也不露:“回头得去瞧瞧他。”
“明琛哪,”赵渊收回目光,吹开茶水上浮沫,“很不成器,人也老大不小,成日里心浮气躁,什正经事也不干,天到晚想往外跑,正圈着他读书呢。回头将他招进来,你要是有空能替叔管教下最好。”
“你站在这里,觉得穹庐宇内,四方旷野,无处不可去,可是旦迈开腿,却又总觉得路越来越窄。”赵渊沉声道,“你被架上高台,被推着、逼着往前走,路途又泥泞又不见天日,但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回头。每每午夜梦回,都恨不能自己睁眼回到初临人世时,干干净净,坦坦荡荡,想去什地方就去什地方。”
谢允言不发。
“可是回不去,这御座龙辇就是蛊。”赵渊轻轻地握下谢允肩膀,感觉那透骨青寒意突破厚实衣料,小刀似穿入他掌心,“那会儿,外有强敌,内无帮手,在朝中四面楚歌,只有你在小叔身边,能听抱怨几句对外人说不得闲话,这些年……不管你信不信,小叔真希望你能好好。天下奇珍,但有需要,不拘什,尽管叫他们去寻
谢允便道:“也是,那年他在永州搀和那事实在太不像话,儿女都是债啊,皇叔。”
他接连两句话里有话,称得上故意挤兑,赵渊虽然维持住表情,方才热火朝天家常话却说不下去。两人各自无言片刻,赵渊这才反应过来,谢允是说话说烦,故意口无遮拦,隐晦地要送客。不是他不会察言观色,只是继位这几十年间,赵渊已经习惯当个皇帝,习惯哪怕底下人即便各怀鬼胎,同他说话时也都得战战兢兢、诚惶诚恐,盼着多从他嘴里挖出点什,鲜少有人嫌弃他话多。
建元皇帝难得有些尴尬,沉默片刻,他起身道:“拉你说这许久话,也不早,小叔不打扰你休息。”
谢允懒洋洋地站起来恭送,连句多余谢恩也没有。
赵渊摆摆手,走到门口,好像又突然想起什,对旁边脸走神谢允道:“朝廷王师步步紧逼,已经迫近旧都,曹氏逆贼只是秋后蚂蚱,不足为虑,下月初三是什日子,记得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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