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冬天潮湿阴冷,虽没有旧都那样冷冽西风,却也绝不好受,不多时,又飘起细盐般小雪来,各怀心思文武百官冻得瑟瑟发抖,陪同在侧,赵明琛领着帮大大小小皇子列队整齐,目光不小心和谢允碰在起,立刻便又移开。
谢允懒得揣测他在想什,他同旁人不同,雪渣沾在身上,并不融化,很快便落薄薄层。
赵渊沉默许久,回道:“梁卿希望天下承平,南北统,有人能将他和先帝遗志继承发扬,不要因为当年结局惨烈,便退缩回去。”
谢允闻言点头:“看来陛下都做到。”
赵渊总觉得他不可能这好说话,表情依然十分紧绷。
“至于,确实有愿望。”谢允挥开干围着他转下人,随后他拢起礼服长袖,恭恭敬敬地冲赵渊个长揖,“盼陛下能有始有终,言而有信,不要辜负自己,也不要辜负梁公多年辅佐;也盼自己干亲朋好友与挂念之人都能平安到老,长命百岁;至于‘天色’也好、‘海水’也好,都已经由妥帖之人保管,陛下不必担心。”
最后句尤其要命,赵渊眼角跳。
这宿,睡不着不止赵渊个。但无论凡人怎样辗转,太阳还是照常升起。
腊月初三早,还不过四更天,金陵便忙碌起来。
天还黑着,谢允边闭目养神,边任凭下人们摆弄梳洗。突然,给他梳头宫女“啊”声,“噗通”声跪下来:“奴婢该死!”
谢允不用看都知道是怎回事,他伸手往后颈摸,果然摸到把血迹,想必是好好皮肉突然开裂,将那小姑娘吓着,他轻轻摆手道:“不碍,接着梳吧,会不流血,找东西替遮遮。”
赵渊正好只脚跨过门槛,脚步生生地顿住。
谢允却意味深长笑道:“将错就错,未尝不可,天子有紫微之光护体,何必在意区区白骨魑魅?”
赵渊说不出话来。
“愿陛下千秋万代。”谢允偏头看眼天色,“时辰快到,皇叔,咱们走吧。”
木小乔和霓裳夫人萍踪飘渺地唱出《白骨传》后,飘然离去,却给京城禁卫出好大个难题。虽得谢允句“将错就错未尝不可”保证,赵渊仍是如履薄冰地叫人戒严。
谢允身着繁复礼服,感觉脖子上裂口快给冠冕压得裂开,幸好他此时血流速极缓,会就给冻住,他陪在边,冷眼旁观赵渊祭告先祖。仪式又臭又长,听得他昏昏欲睡,便忍不住想,先帝若真有在天之灵,只怕已经给念叨烦。
谢允就是“千岁忧”,赵渊心知肚明,不是没怀疑过那《白骨传》是此人手炮制,可倘若真有什阴谋,他怎敢这样大喇喇署名?何况就眼下情况来看,谢允从头到脚都写着“命不久矣”,难道他还能有什图谋吗?
谢允听见动静,若无其事同他行礼问安,随后刻薄道:“陛下,您今日册封储君,若储君明日就死,人家会说是这位置太贵,命格不够硬压不住,那往后可没人敢给您当太子。”
他甚至也不再称呼“皇叔”。
赵渊神色几变,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道:“明允,你可有什心愿?”
谢允看着他,答非所问道:“梁相当年又有什心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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