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潜脸色微微黯些,闭闭眼,好半晌,才低声道:“是,弟子放肆。”
木椿真人笑容渐渐淡去,想和往常样抬手摸摸程潜头,抬起手来,却发现程潜比自己还要高些,够起来居然有点困难,时间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。
程潜默默地将霜刃放在边,跪下去。
木椿真人:“你怎会能这里?”
“忘忧谷是人间死地,”远处童如不慌不忙地开口
这是他生最快乐时刻,也是最痛苦时刻。
他心无挂碍地直面着自己,抱着最思念人,清晰明地知晓自己生所归,同时,也清楚地明白这切都是假,所有希望都渺茫得仿佛日落时分那线天光。
年华流过,便是已经死。
这时,耳畔突然传来声叹息,程潜怀抱蓦地空,他抬起头,见诸多幻象消失不见,木椿真人不知什时候站在他面前,北冥君童如稍微远些,手脚被乌黑锁链所束缚,周身被团白光笼罩,白光中无时无刻不生出雪亮刀剑,刮着他周身血肉,他却十分安宁地与自己白骨并排而坐,并没见什痛苦之色。
程潜:“师父?师……师祖这是……”
程潜几乎能感觉到霜刃与面前这具白骨之间隐隐约约共鸣。
就在这时,眼前场景倏地变,好像道遮盖着什帘幕就此拉开。
个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诘问道:“你生中最快乐是什时候?最痛苦是什时候?为何要走上这条路,这些年来可曾后悔?”
这声音无比熟悉,程潜却想不通在哪里听过,瞬间,他看见自己那黄鼠狼师父抱着年幼他冲进雨幕,口中还念念叨叨地不知在说什,破庙中满脸灰小孩懵懂地抬起头,手中还有只刚刚磕开泥巴叫花鸡……
长路甩,蓦地到扶摇山间,花团锦簇温柔乡中,傲慢少年人敷衍地指挥着小丫头给面前小孩人抓把松子糖,没有成人腰高小程潜脸上不以为然带在眼角眉梢,刚出门,便毫不在意地将那包糖转手给同样讨厌师弟。
童如远远地冲他点点头,说道:“罪无可恕,死后受刀山火海、千刀万剐之刑,看着不血腥吧?”
程潜:“……”
木椿真人冲他笑眯眯地招招手,感慨道:“长大也还是这副七情不上脸鬼样子啊,点都不讨人喜欢。”
程潜轻声道:“像大师兄那样每天变着法地作妖闹人,难道就很讨人喜欢?”
木椿真人笑道:“既然他那讨人嫌,你干什还抱着不放?”
程潜鬼使神差地走过去,中途伸手将那包松子糖接过来,含颗在嘴里,剧烈甜味刺激着他久不逢酸甜苦辣舌头,几乎有些恍惚。
程潜不由自主地让过楼梯上小孩,缓缓地向那天要梳八百遍头发少年走去,看着他趾高气扬地将干丫头与道童支使得团团转,心里某种东西突然决堤灭顶似轰然将他淹没。
程潜蓦地上前步,抬手将那少年搂进怀里,像是搂住他生唯珍宝。
大师兄那时候人还没长开,骨架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细瘦,比同龄人略显迟缓个头也堪堪只到程潜嘴唇。
程潜微微抬起头,下巴便垫在那少年头上,瞬间,他眼前竟有些模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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