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恶意,都坦然地刻在地球表面上,逐字逐句地横亘在魏之远面前,长成他自己由内而发恶毒。
难以泯灭、难以战胜。
魏之远以为自己已经忘,然而这些压箱底记忆却总在不合时宜时机出现,脑子里像有个小小放映室,时而就会放些老片子,历历在目,恍如昨日。
可这毕竟不是真昨天。
魏之远漠然地盯着自己手
那时候他有……六岁?七岁吧,反正还在漫无目地流浪,文明社会与他之间像是隔道墙,透明、触碰不到,却清晰无比地拒绝着他进入。
有天,他在街角休息,看见个人拿着两盒食物从个小饭馆里走出来,次性饭盒大概有些不结实,那人走几步,底下饭盒就漏,他被烫得松手,整个盒饭菜打翻满地。
这个人骂骂咧咧地转身去找饭店人理论,食物香味弥漫得到处都是,诱人菜香对于饥饿孩子而言,就像是有致命吸引力罂粟。
魏之远实在忍不住,终于鼓足勇气,悄无声息地走过去。
他蹲在地上,偷偷用手抓着捡来吃,正在吵架那个人发现他,当即大吃惊,他表情历历在目——怒目圆睁,汗毛倒竖,好像看到只阴沟里老鼠,又嫌弃又憎恶。
困在那样漫长而真实梦魇里,心情不激动也不恐惧,只是觉得极端压抑,与麻木样习以为常。
梦里,他四周始终充满各种各样眼睛,从他身边经过形形色色人,全都是面孔模糊,而那些人平面般脸上如出辙地只有双眼睛,每双眼睛目光都险恶地投注在他身上。
那些视线就像芝麻大小虫子,并不致命,却刻不停地在他身上缓缓爬过,带来股说不出战栗感。
所有声音都消失无踪,所有触感都虚假不真,而他目光所及处,只有那些不怀好意目光,魏之远终于开始跑起来。
他把自己“跑”醒。
随即,那人大声喝骂起来,好像魏之远不是捡他掉下饭吃,而是玷污他食欲样。
“恶心死人!”魏之远记得那个人这样说,而后他被毫不客气地狠狠踢脚,飞溅起来热菜汤落到孩子娇嫩皮肤上,把他手腕内侧烫坏,至今,那里依然有个小得几乎看不出来伤疤。
这就是那堵看不见墙——他在人们眼里根本不算人。
可怜他,像可怜小猫小狗样可怜他,嫌他脏,像看见野猫野狗样心怀憎恶,对他不怀好意,像惦记着要吃猫肉狗肉那些人样,居心叵测地估量着他有几斤几两。
他们可能认为他是个小傻子,或者精神不大正常,没有人会觉得他智力正常甚至超常,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竟然也有人类喜怒哀乐。
魏之远大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来,按下床头灯——凌晨四点四十五分。
他顿顿,双肘撑在自己大腿上,撸把脸上汗,坐在那平复着呼吸。
胸口好像被堵团棉花,呼吸不畅。魏之远再也躺不下去,起床洗漱。
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模样,高大而英俊,提前长成双肩像拉开翅膀,行动时候充满生动力量感。
大概是没从梦魇里清醒过来,魏之远突然想起件年代久远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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