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昀“啧”声,仿佛是嫌弃他扫兴。
“你还真以为玄铁营是什好东西?跟你说句心里话,子熹,你别嫌说不中听,”沈易道,“玄铁营在老侯爷手里时候,是国之利器,到你手里,就成‘国之凶器’,利器宝光四射,人人都爱,凶器可未必。”
听出他话里有话,顾昀脸上懒洋洋笑容收敛起来。
这对于长庚来说,已经算是难得安眠。
当然,要是他醒来时候,没发现自己压麻安定侯条胳膊,还没完没地往人家怀里钻就更好。
尤其顾昀那混账永远也不会体谅少年人敏感多变心,别人越是局促,他就越要雪上加霜。顾大帅自以为同床共枕宿,长庚就已经算跟他和好,于是故态重萌地可恶起来,他不但揉着胳膊拿人家取早晨乐,还大有以后要时常挂在嘴边拎出来鞭尸意味。
此人头天晚上那脸病入膏肓虚弱样又是装吗?!
沈易大早就看见长庚面红耳赤、怒气冲冲地从帅帐里夺门而出,整天始终绕着顾昀走。
也不见得能知道自己错在哪。
他只是借着酒意带来温柔和纵容,给长庚个台阶下。
长庚紧紧地扣住他手掌,像抓住根救命稻草,僵硬多日肩膀突然就垮下来,差点哭。
他发现原来自己直以来等不过就是那两句话,只要那个人当面跟他说句“义父错,没有不要你”,让他能感觉到这世上没有虐待他秀娘,没有来不及见最后面徐百户后,还给他留点温暖念想……那他就可以原谅小义父切。
从来和以后。
行路中,沈易纵马过来,觑眼顾昀脸色,语双关地问:“没事?”
顾昀大尾巴狼样,满不在乎道:“个毛孩子,这点小事,本来就没什。”
沈易眼睁睁地目睹他前两天团团转那个熊样,无言以对,只有冷笑。
顾昀轻车熟路地假装没听见,远远地看眼长庚背影,忽然道:“你说将来把玄铁营留给他好吗?”
沈易木然道:“你想害他不得好死?”
不管他是叫沈十六还是叫顾昀。
顾昀觉得眼皮越来越重,便靠在床头闭目养神,几不可闻地说道:“长庚,很多东西都会变,没有人从开始就知道自己归宿在什地方,有时候不要想太多。”
长庚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脸,目光中不知不觉中带上些许小心翼翼贪婪,心里悲哀地承认顾昀说得对——很多东西会变,活人会死,好时光会消散,亲朋故旧会分离,山高海深情义会随水流到天涯海角……唯有他自己归宿既定且已知,他会变成个疯子。
顾昀往床榻里面挪挪,伸开手臂,拍拍自己身边:“上来,明天还要赶路,在这凑合觉吧。”
后半夜,长庚在顾昀帐子里睡着,乌尔骨照常不肯放过他,噩梦依然个接个,可是他鼻尖上总是萦绕着股淡淡药味,潜意识里就知道自己很安全,甚至隐约明白这是在做梦,那些恐惧与怨恨便似乎和他隔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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