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“真心实意”这种东西是有时效性,过期不候,譬如京城被围困,隆安皇帝满腔悲愤与愧疚,恨不能头撞死在先帝陵时,打算传位给长庚决定是真心实意。也譬如眼下局势渐稳,他看长庚角度也随着时日起缓缓偏转,也偏得十分真心实意。
雁王李旻方才二十出头,放在寻常人家里,不过还是个刚刚开始学着挑梁过日子毛头小子,他却在短短半年间手将大梁危局缓和下来,此时静立西暖阁中,芝兰玉树、沉稳有度,让人说不出……妒忌。
试想代九五之尊,甫登基没几年,便先后被两场叛乱糊身官司,还闹出“北大营哗变”这种滑天下之大稽奇闻异事,乃至于最后被外族铁蹄染指山河,四方生民流离失所……而这切在走过最低点之后,都在雁亲王上朝掌握军机处开始慢慢好转——李丰心里会是个什滋味?
百年后史家该如何评价这段历史?
李丰真是点也不想知道。
几日后,西域诸国求和消息传入京城,军机处奏请隆安皇帝后,紧急商量天,批复安定侯,需确保两件事:第,让叛贼三五年内无翻身之力,省得他们对付洋人时候这边再后院起火;第二,要紫流金,越多越好,国库之危暂解开,但大梁紫流金之困还未松口,四境之围之所以先从西边下手,玄铁营在此是方面,其次也是为以最快速度解决紫流金问题。
其他大小事宜由安定侯自己酌情做主。
随后雁亲王便进宫面圣,将这阶段战事、烽火票成果与李丰做个简短报告。
李丰掐指算,几乎要震惊于烽火票效果,忍不住道:“怎这多?”
“这也不稀奇,朝中大人们急圣上之所急,愿意毁家纾难者不计其数,关键时候岂有自保道理?多少都尽些力。”长庚先不慌不忙地拍个马屁,又道,“至于民间——有道是‘贾人夏则资皮,冬则资絺,旱则资舟,水则资车,以待乏也’,能成方巨贾之人,大抵都不是只会追逐眼前蝇头小利商贩。”
最重要是,他还那年轻。
李丰心头横亘着股阴郁,态度也跟着冷淡下来,不轻不重地说道: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他们既是大梁子民,为国为民,便是倾家荡产,难道不是分内之事吗?要朕许什好处——那不真成买官卖官
李丰沉吟片刻,问道:“那按你意思,他们打算从朕这里追逐到什呢?”
长庚不假思索地侃侃道:“商人家财万贯,但也需得风里来雨里去,从某种程度上来看,比看老天爷脸色吃饭农人强不到什地方——有时候朝廷条法令下去,就能让万贯家财倾家荡产,或是行商途中遇到强梁,身家性命都会不保——如今国难当头,以江南首富杜万全等人为首干商会巨贾挺身而出,方面是为报国,另方面,又何尝不是想找皇兄当个靠山呢?”
奉承话李丰听得多,没那容易被打动,神色淡淡地看着话里有话雁亲王。
长庚也不多卖关子,又趁热打铁道:“眼下正是用钱之际,朝廷还打算发第二批烽火票,皇兄看……是不是适当给这些商会领头人点甜头,以鼓励更多人倾囊相助呢?”
李丰没吭声,用种异样眼神打量起长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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