亏方
长庚入朝后所作所为,纵然他远在边疆,也都略有耳闻,然而知道和听说是回事,亲眼看见又是另回事——其实直到此时,在顾昀心里,长庚也直还是当年那个温良纯粹少年人,或许才华横溢,但从不恃才傲物,或许也有点小性子,但不怎轻易发作,即便发作,也发作得很有分寸,只为告诉得罪他人“生气”而已,被报复多半只会觉得自己像是被个亲昵小动物伸爪不轻不重地挠下,条白印,不破皮。
能让人疼到骨子里。
那真实又温暖……真实到顾昀即便心里有数,但感情上却始终无法将他跟那杀伐决断雁亲王李旻联系在起。
而今,在江南凄风苦雨下,这两个仿佛风马牛不相及形象终于逐渐重合为,时间,哪个都显得陌生起来。
顾昀方才就直喘不上气来胸口闷痛得更厉害。
顾昀略微低头,心里转念,就知道这南下之行是做给谁看。
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深宫中长大顾昀其实比长庚更解李丰。
倘若个人心气太高,自己又差点意思,很容易就落到李丰境地里。隆安皇帝是懂权术之道,可是再厉害牧羊犬也只能放羊,哪怕它牙尖嘴利,单打独斗时候能咬死狼,也当不得狼王——同样道理。
顾昀根本不必打听朝中分几派,各持什政见,徐令此来不管是什目,不管他是哪门、哪派,实际上他都是李丰人。
李丰就喜欢这种不巴结、不结党、没身份没背景棒槌,毕生都在追求“纯臣”俩字。
可是身在敌阵中,主帅不便没事伤春悲秋,他便只好擎着脸近乎轻狂轻松神色,默不作声地吃这记闷痛。
行人很快随着西洋俘虏摸到最近岗哨所,据那西洋俘虏说,他们岗哨所人分两批,轮换着巡逻。无人区巡起来很简单,久而久之,这帮西洋骑兵也比较怠慢,乃至于被敌人混进来都毫无所觉。
“那毛子说岗哨所里只有两具重甲,”徐令小声道,“其他没什趁手,大帅,重甲能帮们过江吗?”
“能,”顾昀回道,“下去就沉,比猪笼浸得还快,专治各种*夫*妇。”
徐令:“……”
“纯臣”应该是个什概念姑且不论,反正在隆安皇帝眼里,这俩字包含两层意思:首先要是皇上自己提拔上来,背后没有什世家权臣推波助澜,背景够清白,其次,要让皇帝觉得安全可控。
刚开始雁王李旻就是走这条线路,那时他在朝中毫无根基,无依无靠无权无势,全身上下只有那点皇家骨血——还是令人暗生疑虑混血,近乎无知者无畏地挑起军机处大梁,俨然就是个李丰眼里“纯臣”。
不过后来李丰发现雁王并非“无知者”,翻云覆雨大小手段太多,皇上被他摆弄毛,已经不再敢相信他“纯”,所以隆安皇帝派个更纯来牵制他。
透过徐大人脸上那双燕子似眼,个皇帝正在往外窥伺,只可惜这双“千里眼”里面居然还是副赤子心性,想必雁王诸多招式还没来得及用老,他已经先自己上钩。
如今大梁容不下真刚正不阿纯良忠义之人,顾昀多年来虽然避嫌不掺合内政,但那些人是什德行,他也心知肚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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