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所憾,便是大将军冯元吉战死,大庆官兵四十万,精锐几乎尽数折在南疆。
然而对于帝都高堂大殿里坐着那个最最金贵男人来说,这也不过是胜利背后小小阴影,四十万人和个将军,买他个虚名留青史,也算死得其所。况且没那男人横眉立目地上谏挑他毛病,日子也舒爽起来。
大皇子赫连钊终于有机会在那如铜墙铁壁军权中插上手,更是得意非凡。
年关将近,
英雄末路也仍是英雄,景七自嘲笑,倒是自己不舍得这样人才,出言无状,唐突他。
冯元吉叹口气,神色柔和下来,蒲扇般手伸过来,摸摸他头发:“你小小年纪,别学那些人……”
别学那些人什?他呆呆,竟不知该如何把这话往下接,别学他们满腹机关算计、阴鸷人行阴鸷事?
可这孩子……和自己到底是不样。
“大将军。”孩子声带着奶气轻唤叫回他神智,冯元吉心里软,心想难为他小小年纪便知道忠*贤愚,又是为自己着想,番话是重,倒怕这本就思虑过重孩子多想,于是放柔神色应声。
小世子是何等金贵,落到手里,恐怕养不活,便打消念头,想着等你长大些……”
冯元吉极少这样耐着性子长篇大论,景七字不敢漏地听着,突然发现,失去这个长者时太早,早到自己其实根本不解这个人。
“却是等不到你长大。”冯元吉自嘲地笑,声音突然严厉起来,“你生于富贵乡中,长于妇人之手,都是因缘际会,本没什,可你不能忘,你生来是个男人!”
景七愣……这从何说来?
冯元吉转过身来,目光如炬地看过来:“景北渊,男儿生于世间,不求闻达诸侯,但求顶天立地,不求富贵荣华,但求生死无愧。冯元吉食君之禄,愧应人声平西大将军,做乃是攘夷平内,守关镇贼之事,你于宫中所见那些鬼蜮伎俩、乌糟腌赞之事,嘿,冯元吉非不能,只是不屑!”
景七想想,知道这冯大将军到底和自己不是路人,于是到嘴边话,便咽回去,只轻声道:“大将军,南疆路远,多多保重。”
这世道就如那残红遍地暮春,局中人叫乱花眯眼,看不见那张牙舞爪而来苦夏。上无明君,下无贤臣,而他纵然转世而来,也不过无权无势个毛孩子,声南宁王爷加身,却和那穿金戴银伶人木偶没什区别。
具是无可奈何。
拦不住他慷慨赴死,拦不住这摇摇欲坠大庆江山——
这年年底,南疆大捷消息传来,冯元吉不愧绝世名将——南疆大巫师议和,同意将自己继任者巫童送上帝都为质,举国欢庆。
他个字个字地掷地有声,景七却久久不肯接话,灵堂内只有火盆里偶尔发出“噼啪”声,两人大小,坐立,沉默良久。
景七才幽幽地接道:“大将军,过刚易折。”
冯元吉哂:“宁折不弯。”
景七恍然觉得,这站在那里男人,比记忆中还要高大,向来刚愎自用,不听劝,不纳言,条路哪怕通是黄泉也走到黑,撞南墙也不回头,见棺材也不落泪,分明是茅坑里块臭石头。
却……也当得起句铁骨铮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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