泪水就汩汩地流,然后说两句话。
句是:嘿嘿,你说,活成这样和谁讲理去?
厅堂正中供奉着神明们,两旁摆着是祖宗们牌位。看完医生回来后,太爷爷回家看到厅堂,头就往下低。自此,低着头进门,低着头出门,低着头吃饭,低着头发呆,睡觉没办法低着头,就用两只手捂着脸。
爷爷和太爷爷说:你没做错什,你不要直低着头。
太爷爷和爷爷说:也不知道为什,但就是错。
估计,太爷爷应该还有无法说理错愕:人生这漫长,自己也勤勤恳恳地走,怎把全家族路都走断。
估计,太爷爷应该还有无法说理委屈:这老天,怎说变就变?哪怕给个提示,或者来个解释也好。
是男孩,咧嘴笑:运气不错啊。是女孩,咧嘴笑:下次会是男。
因此,这个家族曾经度就这样成为令人看不起又讨厌家族。
然而,就是这个家族,突然在爷爷那代,奇特境遇消失——爷爷也只生个小孩——就阿母个女儿。
据说阿母出生时候,太爷爷和爷爷先是愣,然后是太爷爷拍拍大腿,用说戏腔调嚷着:这不,老天爷在和们开玩笑啊。指着爷爷奶奶说:你们再努力就是。好像他用这种腔调,就可以强迫老天爷承认这真是开玩笑。
但是第二年,奶奶肚子没动静;第三年,没有起色……
那种想不明白事情,就如同卡在胸口鱼骨,不致命,但就是卡着,而且会越卡越深。卡得越深,胸口越疼。胸口越疼,太爷爷胸部就越是习惯性缩着,头就自然越来越低,直到——头低到都可以直接撞到门槛石。
自然没见过太爷爷,只是听爷爷说过,当时他看着太爷爷走路,心里那个慌。像头老迈牛,直直往前杵,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。
太爷爷那多年来第次脸朝天,就是他要走那天。他当时就躺在自己撞到门槛边上,眯着眼睛,死死盯住太阳,好像他把这辈子本来应该悠闲晒着太阳都补回来。
爷爷进门就喊:阿爸啊。
太爷爷听喊声,应句:在这儿啊。
太爷爷是拖到第五年才领着爷爷偷偷去隔壁镇子看医生。此前没找医生,或许是不敢,又或许直侥幸着——人对自己害怕事情总会这样。隔壁镇子离咱们这走路十几里。听说是,太爷爷领着爷爷,路哭十几里走回来,边哭边喊着:香火要断啦,香火要断啦。
在咱们这儿,这香火延续可太重要。
咱们这儿,相信人肯定是有魂灵。去世后,无论升天、入地府还是游荡在人间,都还是要吃饭还是要花钱还是要生活——比如过那条河,也会有河鬼出来讨买路钱。能给这些魂灵财富和食物,只有他们后代。
只有代传代,每代都有人勤勤恳恳地按照规定节日烧香烧金纸,祖宗魂灵们生活才有着落。自然,越多子孙烧,烧金纸越多,这祖宗魂灵就越阔。
所以太爷爷难过,还带着重重担忧:怎能让父亲爷爷祖宗都起挨饿呢?死以后怎办啊?要如何向他们解释啊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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