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问卜。”母亲说。
她说她看见,看见父亲恢复成二十出头样子,皮肤白皙光滑,肉身才刚刚被这俗欲打开完毕,丰·满均匀,尚且没有岁月和命运雕刻痕迹。他剪着短发,身体轻盈,朝母亲挥挥手,就直往隐秘模糊那方游过去。身影逐渐影影绰绰,直到完全澄明。
“他走。”母亲说,“他释然,所以解脱。”
说完,母亲眼眶像泉眼样流出汪汪水。
知道,有多少东西从这里流淌出来。
这天午饭后准备出发时,母亲像是个准备去看揭榜人,意外地心神不定。路上,她直追着问:“你觉得你父亲这个月表现合格吗?他肯定要犯些错,但神明会理解吗?你觉得你父亲在那做得开不开心?”
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。
们进到寺庙,主持果然又泡好茶。
母亲已经没有心思喝茶:“先生他合格吗?”
主持说:“这次别问,你坐在这休息下,傍晚时候你自己问卜。”
各种故事。
坐个下午,母亲不得不回去准备晚饭。临行前,犹豫再三母亲终于忍不住问:“他忙完,做得好不好啊,会不会给神明添麻烦,你能帮问问吗?”
主持心领神会地笑,径直到案前问卜起来。
“笨手笨脚,做得般,但神明很理解。”
母亲下子冲到案前,对着神龛拜起来:“还请神明多担待啊,家先生他从来就是笨手笨脚。”然后似乎就像对着父亲样小声地教训起来:“你啊,多耐心点,别给神明添麻烦。”
要离开镇海宫时候,母亲转过头,对镇海宫里端坐着神明笑笑。
则在旁,双手合十,喃喃地说着:“谢谢您,母亲神明朋友们。”
再次相信神明。
这次,母亲顾不上喝茶、说故事。她搬庙里那把竹椅,安静地坐着,慢慢地等着阳光像潮水般退去,等待父亲接下来命运。
或许是太紧张,或许太累,等着等着,母亲竟然睡着。
站在镇海宫往外望,太阳已经橙黄得如同颗硕大橘子,正点点,准备躲回海里。
轻轻摇醒母亲,说:“该问卜。”
被这摇,母亲突然从打盹中醒来,醒来时脸上挂着笑。
母亲确实不放心,第二天吃完中午饭,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那个“正在做义工父亲”,母亲还是坚持让带她来探视。
主持样泡茶,阳光样很好。他们样聊着父亲和这寺庙各种事。临行前,母亲同样忍不住问主持,主持样当即帮忙问卜。这次答案是:今天表现有进步。
“真啊,太好,值得表扬,明天做你爱吃卤鸭过来。”于是又三四十分钟摩托车车程。
再隔天,吃完午饭,母亲又提出要来探视,当然还带上卤鸭……慢慢地,主持答案是“不错”、“做得越来越好”、“做得很好,神明很满意”。母亲每次要到镇海宫时,总是笑容满面。
算起来,父亲义工生涯满满个月。按照母亲此前问卜结果,父亲先要在这做满个月,如果不够,再转到另外座庙——那意味着还要找另外收留神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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