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丞和典史都是脸苦笑。
若换成以前,摊上这个清官知县,他们肯定会联手糊弄。但连续数日守城战,他们已被张茂兰折服,打算今后三年倾力辅佐,只能对县尊各种奇葩言行见怪不怪。
王渊问道:“张县尊接下来准备怎做?”
张茂兰呡口米酒,焦愁道:“夏粮欠收,秋粮绝迹,真正苦日子还在后头。城中富户也被贼寇洗劫过次,他们存粮都不多。只能尽量让富户分出米粮,再另想办法弄来些粮食。能活多少百姓,只能看天意,或有易子而食之不忍事!”
王渊想想,说道:“等回到京城,在陛下面前诉说二,或许能给任丘县弄来少许粮食救济。”
你还能跟清官计较什?
打压他没好处,还给他涨名气,自己反而惹得身骚。
炖马肉由于佐料不足,难吃得很。朱英、朱智、朱聪、朱翔和伍廉德,只随便夹几筷子,便找借口提前离开,跑去城外自己煮东西吃。
王渊却吃得津津有味,他幼时在山里,吃还不如这个呢。
等太监和武官都走,张茂兰终于露出笑容:“王御史跟他们果然不样。”
县衙。
桌上摆着大锅炖肉,是马肉,来自某匹死掉反贼战马。
知县是宴客主人,县丞和典史陪座,王渊、伍廉德和四朱受到款待。
张茂兰举起杯清水说:“以水代酒,不成敬意,感谢诸君危难相救。”
朱英瞅眼张茂兰身上葛布衣服,又扫扫空荡荡县衙客厅,太监也感到无奈,说道:“张知县,你这清官当得也太清吧?连酒都不准备杯?”
“如此多谢王御史,”张茂兰起身行礼,复又摇头,“北直隶多个州县惨遭兵灾,朝廷怕也无力赈济,即便活任丘县,其他州县照样饿殍满地。王御史骁勇无双,还请速速平叛。早日剿灭贼寇,就能多活无数百姓!
“吾自幼家贫,习惯。”王渊说。
张茂兰突然跑回自己卧室,献宝似抱出个坛子,说道:“此乃亡母生前所酿米酒,从山东路带来。犒劳士卒时只倒大半坛,剩下少许实在舍不得,本来打算藏起来慢慢喝。几位都是能交心之人,今日便把它喝完吧。”
说着,张茂兰给王渊、县丞和典史各倒杯。
王渊莞尔笑道:“那就干杯!”
“切莫干杯,”张茂兰连忙阻止,“坛中之酒,每人只够两三杯,干得太快就没得喝。咱们吃着马肉,慢慢聊,慢慢喝。”
张茂兰面露苦笑,解释道:“这县衙里家具,已在守城时劈当柴禾,用来烧煮金汁和热油。你要拆老百姓房,总得以身作则先拆自己。县衙代表朝廷威仪,那是万万拆不得,只能拆里边家具。酒饮也是如此,都拿来犒劳士卒和安慰伤员,本县是真再找不出滴酒。”
王渊举杯饮而尽,笑道:“只要有心,水比酒更醇,这杯喝是张县尊爱国爱民之心!”
“王御史过誉,尽本分而已,”张茂兰脸忧虑,自责道,“可惜才能浅薄,既不能杀灭贼寇,也不能活命百姓。枉为方父母,辜负朝廷重托!”
好好庆功宴,给张茂兰几句话说得丧气无比,几个朱儿子都感到很不高兴。
但大家也看出来,这位县尊是真清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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