孔嬷嬷放下茶碗,笑道:“也问过六姑娘,她说有些字不会写,就先记个符号预备着,回头去查《字汇》和《正字通》,再补上;…你别当她是混涂,细细看看,这些个歪歪扭扭符号都有讲究,自有她套路,丝儿也不差。”
老太太看有些傻眼,又望向孔嬷嬷,只见她笑着摇头,叹着:“当初在老尚宫那儿学东西时也摘过小抄,可也没这好,规整这般细致清楚,足见她脑子里想明白,想必将来行事也爽利干净,且她性子又温婉和气,唉…可惜,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头……”
老太太默然不
说:“原先只当这孩子厚道老实,人却钝钝,没曾想竟走眼,原来是个大智若愚。”
“你没又乱扯,不过教几天规矩,竟教出个大智若愚来。”盛老太太笑着摇头。
孔嬷嬷掀开茶盖,轻轻拨动着碗里茶叶,道:“你别不信……这几天教下来,你家大姑娘还好,聪明伶俐,点就通,无非耐性欠些,五姑娘也不说,人小好玩也无可厚非,四姑娘看似柔弱,实则要强,非要硬撑着学。你也知道,那些子磨人规矩原就不是小孩子学,人未长开身量未足,许多动作根本施展不开;四姑娘硬要逞强,光昨儿天就摔坏四个茶碗两个碟子,布菜时候还掉筷子。”
盛老太太听,不说话,摇摇头,孔嬷嬷瞥她眼,嘴角弯,又谑声道:“只有你那宝贝六姑娘,瞧着不声不响,却上午就把这关节想通透,头天下午就带笔墨纸砚来,也不来凑着罗嗦,只把说做及纠正华兰墨兰,捡要紧记录在纸上;偷眼瞧瞧,嗯,很是不错。”
盛老太太依旧不信,笑着摇头:“明丫儿才识得几个字?如何记得?你又来诓。”
“你若不信,且着人把她那册子取来瞧便是。”孔嬷嬷道。
盛老太太也起童心,立刻叫房妈妈把明兰随身书盒子取来,房妈妈问崔妈妈要来书篮子交上去,老太太立刻把那竹编四方篮子打开,里头果然整整齐齐放着笔墨砚台,另个小巧厚白纸册子,老太太翻开看,大吃惊。
册子上清楚记录着这些天上课内容,还把各项内容分门别类归纳总结,例如‘饮食类’,‘休息类’,‘日常类’等等,类下列条,条下再分目,用‘二三四’编写整齐,条条句句都清楚明白;大约是因为识字不多,半篇都是错别字,不是少笔画,就是错边框,有些地方还画几个好笑小图,例如给长辈布菜时,袖子当如何卷,卷起几寸,明兰估计是写不明白,索性就在那行字旁画条短短小胖胳膊,上面衣袖略略卷起,然后用箭头注上详细说明。
盛老太太略略翻几页,觉得又好笑又好气,越翻到后面大约是内容多,明兰还用红色细线在重要处细细注上记号,房妈妈凑过头去看眼,失笑道:“说那日丹橘向要朱砂呢,原来是给六姑娘派这用场;这法子好,到处都写密密麻麻黑压压字,瞧着人眼晕,这注几处红,又显眼又明摆,咱们六姑娘想好主意。”
老太太看见里头还有几个奇怪符号,指着问孔嬷嬷:“这是什?瞧着不像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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