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兰泪盈于睫,以袖捂面,哀哀道:“知道,这说不该,可是……总觉着,真心所爱,不是看他做多少聪明事,而是看他,做多少傻事。”
顾廷烨不是齐衡,不是贺弘文,不是任何轻狂无知少年,他经历过欺骗,背弃,几乎灭顶,正因如此,他‘关心则乱’,才更显难能可贵。
像盛老太太,半生凄苦,受尽薄待,可她依然愿意去全心爱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孩子,正是这驱使她奋不顾身,千万人吾往矣。
放下袖子,她满面泪痕,眼中竟是哀求:“们会白头偕老,生互敬互爱。定做个好妻子,好母亲……就这样好好过罢。”
说完这句,明兰就朝里侧身躺下,闭上眼睛,不在说话。
有孙辈人,起码体面是要给,祖母大可以关起门来,好好教导,细细分说……以前,每回太太犯糊涂,祖母就是这做。”
泪水盈满眼眶,她似全然不知,继续缓缓诉说:“祖母干嘛要替出气?已经嫁出去,会照顾好自己。她都这把年纪,受儿孙敬养,安稳舒坦享享福,不好?干嘛听受委屈,就心急上火要发作呢?大哥哥到底是太太生,她就不怕大哥哥因此跟她生嫌隙,致使她晚景不好?”
长长睫毛终于撑不住泪珠,落下滴,两滴,在柔软细棉薄毯上,形成颗颗深色小圆,明兰拿帕子摁在脸上,缓缓吸干温热湿润。
“祖母是真心疼,忧,才给自己惹上这遭劫难。……侯爷心事,晓得,可没法骗自己。那年生团哥儿,太夫人要烧死,曼娘要撞死,后来侯爷来,桩桩件件,都安排妥妥帖帖,心里就知道。”
“因为……没有,重罚曼娘?”顾廷烨嗓子干涩,竟难说全个句子。
顾廷烨倚床栏而坐,怔怔看着她,蜷曲身子柔软如柳,静静埋在薄毯中。
忽记起很久之前她说句话——俗世夫妻,纠缠太多容易伤,平静含糊过完生,才是最好。
他拾起床边蒲扇,轻轻替她摇起来。
“是否重罚,根本不打紧。”明兰缓缓摇头,眼眶红红,“那回侯爷说,齐衡怎样,你根本不在意,你只在意心里怎想。今日也回侯爷句,曼娘如何,压根没放在心上。在意,是侯爷做,想。”
凉气渐渐蔓延进帐子,明兰放下蒲扇,轻轻摩挲着上头蕉叶纹路。
“于曼娘处置,平心而论,侯爷做极恰当,既绝外头人闲话,不叫那有心人借机生事,又不使为难。便是事后反复思量,也没有比这更妥当安排。可是,你知道,心里真惦着个人,就会急中出错,所谓关心则乱。像祖母那样……”
她抬起头,湿润大眼望着他,“听到曼娘要撞死,侯爷有没有慌手脚,有没有乱方寸,哪怕知道无恙后,是否依旧怒不可遏,恨不得立刻替报仇出气?”
顾廷烨心头茫然片,沉默无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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