叛军想着,毕竟京师卫戍不好离开太久,便与道被算作逆贼散碎蟊贼,共千多人,团团聚于城东三十里落山坡,稍事休整,谁知忽杀出支彪悍铁骑,堵住山谷口,霎时漫天火苗箭矢,片血海。
天色昏黄,明兰坐在饭桌前,慢悠悠喝着鸡汤。
隔着半座京城,三十多里京郊坡地,仿佛也能听到落山坡震天杀声,远远漫起滚滚浓烟,其间金赤火焰傲然闪动,天色愈暗,火光就愈亮,似是故事里神仙,身披战甲,踩着烽烟雷鸣,下凡来诛妖降魔。
巳时梆子声咚咚传来,因白日睡太多,明兰此刻无睡意,便摇着把大蒲扇,坐在廊下仰头看那浩渺繁星。树叶带着古朴清香,丝丝钻入鼻端,星星点点萤火虫颤颤悠悠在檐下扑腾,飞蛾在水晶灯罩上轻轻拍翅,发出仿佛书页翻动声音。
睡意渐渐上涌,正想起身回屋,明兰忽听见园子里阵吵杂,似是惊喜欢呼,不等她反应过来,只见个黑乎乎高大身影站在庭院那端。
老公,作为父丧丁忧人士,完全没受到波及,还领着家丁帮邻街人家打退趁火打劫蟊贼——永昌侯府邻居,非富即贵,梁晗时赞誉不断。
“这回后,五城兵马司必得好好整顿番。你姐夫说,四妹夫,怕有机会出头。”华兰慢条斯理剥开枚粽叶蜜饯,“唉,若墨兰懂事,好好过日子,以后也不见得差。”
唠嗑毕,又叮嘱明兰好好养胎,发挥完长姐情怀华兰,心满意足回去。
其后两日,煊大太太,狄二太太,甚至康允儿也来探望,始终无人提及太夫人;段钟耿三家女眷是齐来,每个都带着大包小包鲍鱼人参,感激之情溢于言表,个劲说明兰于乱中且不忘她们,足见仁厚。
其中耿太太尤其激动,拉着明兰连连道:“妹子是可靠,下回定全信妹子话,不然也不会吃那番苦头!”
那人停停,步步走过来,宽阔肩上撑起暗红色大氅,两边露出金光闪闪狰狞猛兽,两头虎首张口,齿锋尖利欲嗜。
透过繁茂枝叶,稀疏月光照在那人脸上,身上,猩红浓稠凝结在暗金铠甲上,满脸浓密络腮胡子遮住大半面庞,只双黝黑眸子,明亮炽热如昔。
明兰觉得嗓子发干,心头乱跳,握着扇柄手心有些黏,思念太久,以致反忘初衷,旁小桃绿枝在说什,她全然听不见,只那动不动站着,定定望着他。
胡子缓缓走近,哑声开口,头个字却先破音:
钟太太假咳声,轻捅她胳膊:“哪里还有下回,以后就天下太平。”
耿太太自知失言,却不肯服输:“就你心眼多,说是旁事,什翻修宅邸呀,待人接物,以后都信妹子。”
见两人这般,段夫人摇头笑道:“你们俩呀,道吃过那大苦头,也算共患过难,还闹个不休,等将来做祖母曾祖母,看你们还吵不吵!”
明兰听得有趣,四人齐大笑——至于这几日究竟在宫里吃什苦头,这三人却谁也不肯说。
到变乱后第九日,刘正杰终于将全京城肃清,连隐藏在四方边角渣渣清除干净,或格杀,或擒拿,多数赶出城外,由埋伏在城门外郑骏驱至东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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