甫开口便哽住,分明努力笑着,眼泪却落下。
深吸口气,望向遥远北方天际,“王爷决意趁胜追击,挥师北进,踏平南北突厥。”
未收天子地,不拟望故乡。
唐竞死,叛军灭,這场战争却远远没有结束。
夫君,没有急于千里返家,没有为早些与妻儿团聚而班师,而是继续北进,开疆拓土,踏平胡虏,去实现他宏图霸业,偿毕生心愿。
恍惚间,似到无定河边,赫连台下。榆关归路漫漫,将军横刀纵马,踏遍寒霜,独对孤月羌笛。纵然铁血半生,终不免离恨柔肠。几回梦渡关山,见娇妻佳儿,相思蚀骨透,更甚刀斧。几回笑,几回泪,薄薄纸素笺,字字看来,寸寸心碎。
笑着仰起头,只怕眼泪落下,泅湿墨迹。
“王妃……”阿越忐忑唤,惴惴守在旁,不敢贸然探问。
“王爷给世子和郡主取名,男名允朔,女名允宁。”仍是笑。
“啊”,阿越恍然,“這是,永铭收复宁朔之意罢!”
豫章王大宴众将于王庭,受突厥彝器、浑仪、土圭之属,班赐将帅,犒封三军。
上至朝堂,下达市井,无不欢腾振奋。
豫章王辉煌战绩,于国于民于史于天下,意味着安定、强盛、骄傲和荣耀。
而這切,对于,只是远行离人终将归来。
薄薄纸家书随着捷报起传回。
宝,满目琳琅。
内侍单独入见,奉上只平常紫檀木匣,那是子澹贺仪。
看似寻常木匣,托在手中,只觉重逾千钧。匣中水色素缎上,静静托着副紫金嵌玉缠臂环。
怔怔望這双金环,心口寸寸揪起,郁郁疼痛泅散,化也化不开。
缠臂金环旧俗,相传是在女孩儿诞生时便要绕在臂上,直到婚嫁之日,方可由夫婿取下,以此寄寓守护、圆满之意。
這便是夫君。
他属于铁血疆场,属于万里江山,唯独不属于闺阁。
十月十二,群臣上表,以豫章王高勋广德,请赐九锡之命。
礼有九锡:曰车马,二曰衣服,三曰乐则,四曰朱户、五曰纳陛、六曰虎贲、七
微笑点头,复又摇头。
允,即是允诺、允誓;宁朔,更是们真正初相遇地方。
相遇、相许、相守,這路走来,风雨曲折,个中甘苦,何足为外人道。
“這可好极”,玉岫喜孜孜笑道,“王爷几时班师回朝?”
低头,微笑不语,点点叠好素笺,缓缓放回锦匣,“王爷説……”
顾不得阿越还在跟前,颤着手抽出薄薄纸素笺,竟是未展信,泪先流。
不敢纵容相思,唯恐被离愁动摇刚强。
却在展开家书這刻,瓦解所有防御。
這是,他自烽火连天边关,千里迢迢送回家书。
墨痕里,字句间,笔笔银钩铁划,征尘扑面。
旧盟犹记,前缘已毁,谁也没能守护住最初圆满。
枉有缠臂金,碧玉环,也不过是平添分讽刺罢。
罢,到這步,讥诮也好,怨恨也罢,终归都是欠你。
十月初九,捷报飞马传来,豫章王收复宁朔,大破南突厥于禾田,克王城,斩杀叛将唐竞于城下。
越三日,城破,斛律王弃国北去,奔逃漠北。城中王族未及出逃者,尽斩于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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