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祯在建康朝廷为郎官,因与沈充同宗,此番受皇命来劝降沈充,皇帝不惜许以三公高位,可见对沈充之忌惮。沈祯原本被拒绝,心情抑郁准备回去复命,却不想又有转机,自然喜不自胜。若此番能够完成使命安抚住沈充,朝廷给予沈充司空之位能否落实还在两可,最起码他自己是大功件。
沈充却不急着表态,先唤来歌姬舞女数名于厅下翩翩起舞,吴语软侬俚曲婉转,意趣盎然。沈哲子踞坐老爹左手边,还是第次见到这个时代娱乐项目,不免多看几眼,继而便有些心虚,偷眼看看老爹,沈充却并没有关注他这里,手指搭在案沿打拍和曲。
对于老爹这种光天化日之下,带着自己这个未成年公然狎妓无耻行为,沈哲子充满鄙夷,旋即便心安理得欣赏歌舞。说实话,跟后世那种光影配合、舞台华美劲歌热舞相比,眼前舞曲配合略显寡淡些,但观赏性上却强数倍都不止。曲声缠绵靡丽,舞姿撩人心怀,颇有闷骚内媚雅韵意趣。
沈哲子可是知道,自己这个老爹不只是采铜铸币金融寡头,还是三吴之地首屈指娱乐大亨。位于前溪
,这有什难以取舍?说实话,他点也不想在这东晋朝廷刷声望,尤其那些名士行径怪癖,想想就觉得恶寒。
“父亲,这还有什可考虑。那王家祖上卧冰求鲤,自残奉亲,儿子如今自污探路,令父亲趋吉避凶,不让先贤专美于前。”沈哲子又苦心劝导。
沈充却不回应,负手立在廊下,抬头望天,久久不语。忽而长叹声,拉过身高只到自己肋间儿子,拍着他肩膀喟叹道:“儿年方八岁,竟发谋国之论,岂非天授之才?虽痴长,却是耽于浮尘日久。料那王家无女堪配麟儿,休矣,从今起草庐闲卧,只听风雨。”
他终于决定放弃举兵响应王敦打算,也不想以求婚试探王家心意,只是眉宇之间不乏寂寥。放弃个筹划经年计划,于他而言,也是分外艰难。但想到儿子先前番表现,原本失落心情又大感宽慰。相对于舍命去拼搏个渺茫机会,他觉得将儿子教养成才对家族兴起意义更大。
见老爹终于不再固执己见,沈哲子也松口气,他对东晋之初政局演变虽然不是若指掌,但也通晓个大概。老爹能够激流勇退,虽然后患不少,但总好过丧命。如果真按照原本历史轨迹,他们家能够活下来也只有那个襁褓中小沈劲,而且生背负污名,要用北伐血战至死才能洗刷,重振家声。
正在这时,那先前乘牛车离开沈祯又返回庄园,大步走来,脸上隐有喜色,远远便说:“士居着人请回来,可是回心转意?”士居便是沈充字。
沈充面露疑色,转头望向沈哲子,见儿子微微颔首,心内又是奇。对于沈哲子能够见微知著,看出沈祯来意,这是个八岁孩童能有智谋眼力?简直就是智近乎妖。
“五兄见谅,充确实有意转,请五兄转告朝中诸公。”
沈充请沈祯入厅,同时对沈哲子招招手:“你也进来吧。”
进厅中,各自踞案而坐,未等侍女奉上茶汤,沈祯已经脸喜色道:“士居能够迷途知返,归于朝廷,司空之位,俄而可得,这是咱们整个沈家未有之荣耀尊位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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