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府囿于国律,不能相救,小民不敢再强求。归家之后,毕集族中能战之男,诛尽虞氏满门上下,以此壮烈洗刷沈氏被诬之名!”
沈哲子绷紧小脸,摆出副拼命架势,气势昂然道:“告辞!”
“且慢。”
庾怿又走下堂来,喝止举步往外走沈哲子,说道:“你这小郎倒是刚烈,只是性格太急躁。就算想出面化解你们两家纠纷,也要知道更多内情才好开口,岂有言不合便杀人全家道理。”
刚烈?这啥词儿!
终于要切入正题。
沈哲子打起精神,眉头微蹙状似回忆,片刻后才开口道:“家父说,向年负义气执兵戈,心虽无愧,不敢复言兰芝之馨,而今圣王治贤臣佐,内无所求,实不愿为郑声之恶。只是恩义相结,物议难免,进退失据。”
庾怿认真聆听,而后沉吟,眸中已是神采奕奕,难掩振奋神情。
子曰:恶紫之夺朱也,恶郑声之乱雅乐也,恶利口之覆邦家者。
前次举兵是为诛*臣,匡扶世道,心里虽然觉得没有错,但也不敢再说自己像兰芝那样高洁脱俗。如今天下大治,并没有别欲求,实在不愿意再做扰乱世道清明恶事。但是世人皆把视为王敦党羽,诸多非议,已经犹豫不决究竟是该反还是不该反。
沈哲子腹诽着,顺势停下步伐,继而满脸欣喜转回头来:“明府肯出手相助?”
庾怿心中苦笑,沈家可是谋反重罪,虞潭举义师讨伐乃是忠于王事,他能怎出手相助?
但是,沈家竟然已经控制住西陵城,他却不能坐视不理。若真出现这小子所说沈家部曲南下,杀绝虞氏全家,那三吴局势必将糜烂不可收拾。尤其当下局势危若累卵,为国为家,庾怿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。
庾怿自是忧心忡忡,却也不免在心里怒骂虞潭。既然要举义讨逆,为什只听口号不见行动?居然被人屠刀都架到脖子上,还懵然不知,要让自己出面化解这个危局。
“位卑
庾怿仔细咂摸,几乎能够感受到沈充那种被世人误解,郁结于心又难以自辩矛盾心情。人生于世便如行在泥塘,有几人能茕茕孑立,遗世独洁?就像他自己,何尝不想放达任性,与前贤把臂高歌同入竹林,但为家族,却只能耽于俗务,担任这浊流卑官。
时间,庾怿心中生出与沈充际遇类似,惺惺相惜之感,忍不住感慨道:“今日方知沈士居意趣高洁,只是被时势所误。若时过境迁,他大概更愿意清风明月之下,独坐松林之中撩琴长啸。”
饶是沈哲子不知羞耻为何物,这会儿听到庾怿对老爹评价,都感到脸皮微微发烫。不过由此他也对魏晋士人审美意趣有更深入解,像他给老爹塑造这个身不由己、纠结焦灼形象,实在很能撩动时人遐思。
不过单单点情感上认同,显然不能达成沈哲子目。他是想要把老爹暂时拉上颍川庾氏这艘即将高速起航大船,从而躲过迫在眉睫祸患。
见庾怿副心有戚戚神色,沈哲子觉得应该继续加把劲,便又说道:“时局艰难至此,家父已经进退失据,此身为蚍蜉,前后皆大树,生机渺渺,不知家业托谁。小民年幼智浅,虽然知道会稽虞公海内清望,却不忿其挟大义而见逼,更增家父污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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