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下就连所谓高僧造诣都只是如此,至于那些佛法爱好者,大概也就等同后世流传颇广“青年问禅师”段子。
被众目睽睽望着,尽管心内尚不知该如何点评,但竺法深也不能长久沉默不语,沉吟半晌后,才叹息道:“沈郎前识有所觉,后识乃大觉。已不知该作何定解,闻者各有体悟吧。”
这说便不吝于承认这首佛偈精妙,已经超出自己能够指点范畴。于是围观众人,反应各不相同,但显然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。
“深公无所言,却尚有点所得。”
沈哲子微微笑,并无息事宁人打算,他环顾众人眼,继而笑语道:“凡仰佛者,等守于行,二等守于经,三等守于言,等而次之不过执于相。于深公这等,或能恪行奉经,已算上等。至于,应是等而上之身具佛性,深公之言常人或觉妙趣横生,于而言,仍是等而下之之论,不知深公可有异议?”
“关于这新识旧识,不知深公可有教?”
沈哲子朗声问道,听到他这问话,其他人也都纷纷转望向竺法深,希望这位佛理精湛高僧法师再发议论。凭他们造诣,只觉得这首佛偈有种洞察切,悠然物外豁达,细思之下颇有所得,已经很难予以辩驳。
竺法深思路被打断,神情颇有不虞之色,这首佛偈给他触动尤深,但若说到点评,却已经不知该由何说起。
竺法深怯于开口,沈哲子倒不感意外。时下佛教,本就并未本土化,重要经文缺失,是先天缺憾,不足形成个完整传道经义,《金刚经》《法华经》等重要经书如今统统没有译传。
因而时下江东之人对于佛法理解,往往是从玄学角度加以探讨。玄学在西晋时已经达到个巅峰,从这个角度去诠释尚有缺失、粗成佛法体系,便会造成义有千种、法出多门现象。单单在江东流行般若说,派系就有六家七宗之多。
竺法深听到这话,心内苦笑,纵有心反驳,苦于没有佛言可引用驳斥,只是稍显迟疑道:“应是如此吧。”
“你等于佛途,能体会不过言之端,或执礼舍财只奉金土雕琢之皮相,等而次之
如此纷乱个局面,便定下佛教本土化以及发展个基调,佛教是派系区分最为繁复个宗教,百家千言,众说纷纭,乃至于互相攻伐。
换言之,时下如竺法深这类高僧,对于佛法理解自己尚且蒙圈,以其昏昏使人昭昭。用玄学理论去诠释佛家观点,这种格义手段虽然是时权宜,但也形成佛教这种外来学说本土化种风格。
哪怕到后世佛教经义已经打磨成熟,这种现象仍然难以完全杜绝,并不能说这种手段粗浅,只能说本土文化顽强。
六祖慧能这首佛偈,魅力之大并不在于对佛法有什高人等解读,之所以能够普世流传,大概还在于那种能让人似有所悟意蕴。相较之下,神秀和尚那首佛偈则就显得不够超然,不够脱俗,心内尚有物,要时时勤拂拭,才能不惹尘埃。
若从玄学角度去理解,神秀和尚这首佛偈稍显用力,流于务实。而慧能这首则逼格陡增,玄虚精妙到极点。用俗语来解读,神秀和尚这首知道挺牛逼,而六祖慧能这首,根本不知道哪里牛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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