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年间并州刺史刘琨为段氏鲜卑所害,但因当时江东立鼎未久,内患尚且未除,外部尚要依靠鲜卑各部来牵制分担羯胡方面压力,同样不敢为刘琨发丧追封。直等到局势渐渐有所平稳,而温峤等刘琨旧部渐渐在江东占据高位,才为刘琨争取到死后哀荣。
强求个苟安,结果却是威严彻底扫地,寒庶之人再也不能在这个朝廷获得认同感,再也不能滋养出慷慨而赴国难之辈!
“此世乃寰宇未有之惊变,苟且之徒日趋无为,但凡心有二壮气者,又岂能甘于寂寞!”
沈哲子望着那些结束天操练,流连在溪流边,在夕阳下打闹嬉戏兵卒们,双眼熠熠生辉,继而又转望向郭诵,沉声道:“之夙愿,则是能相携同志之人,饮马大河,笑谈渴饮匈奴血,壮志饥餐胡虏肉!待到那时,郭侯可愿同北上?”
郭诵听到这话,身躯微微颤,神色不乏复杂,只是语调却是高昂:“届时,诵当受郎君鞭策驱使,执缰北行!”
诵面前道出此事,便已经决定要发力促成此事。除借此延揽郭诵等这些李矩旧部之外,沈哲子也是真心想为这位在北地浴血奋战、苦苦抵御羯胡、匈奴肆虐孤忠壮烈之臣做些自己力所能及事情。
诚然逝者已矣,然而如今在北地仍有众多坞堡主在艰苦奋战支撑着。这些人未算良善,但其中绝大多数心内都有个共同信念,不到万不得已、无以为继时,绝不曲事胡虏!所以,沈哲子不只要为李矩请封,还要是那种天下侧目大封!
“郭侯快快请起!”
沈哲子赶紧弯腰搀扶起郭诵,神态亦是凝重道:“你们这些忠义勇烈,铁骨铮铮,抛洒热血,守华夏!但凡冠带之人,岂能不俯首而拜!如此壮节,绝非春秋能抹,纵使眼下小屈,千载之后,亦是人间壮气故事!能做,只不过是不使忠义寂寞,怎敢受郭侯如此大礼!”
郭诵听到这话,神态更是激动。朝廷见疏他们这些北地执兵流人,但是剖心自问,他们所思、所感、所为无点亏于朝廷!哪怕道途行绝,山穷水尽之时,仍不甘心屈于胡虏蕃治之下,不远千里而来再拜王廷!
沈哲子尚是第次在外人面前吐露北伐志向,听到郭诵回答,当即便大笑起来:“正要仰仗郭侯虎将之威,轻取石逆满门首级,岂能为仆役差使!”
然而迎接他们,不是盛誉和劝勉,而是层层阻碍,令人绝望疏远!可是他们又做错什?
南渡以来,心中预计诸多委屈,这时候在沈哲子话语激发下,瞬间激涌出来。郭诵眼眶通红,对沈哲子凝声道:“寒伧不识名礼,惟求知己,舍身相报!郎君若能克成此事,使荥阳义血免于错抛,于而言,不啻再造!日后郎君但有差遣,生死皆随而已,绝无相负!”
沈哲子听到郭诵此言,神态亦是微微动容。这话不啻于在向沈哲子保证,哪怕日后他悖行礼法、流于叛逆,对方也不向弃!感动之余,沈哲子亦不乏感慨。
人非草木,各有所感。朝廷防备流民帅,这对于稳定江东局势而言是没错。但凡事都要有个度,世族膏粱安坐荣养,寒庶卑流死不足惜,这无论在什年代,都是自取灭亡之途!
类似李矩这样事,并非第次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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