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这里不该是这样子,甚至去年过来话,应该也能看到许多逐水而居,垦荒耕织民众活跃在两岸。可是因为去年那场内战侵扰,这附近区域也难置身其外,大量民众或被叛军裹挟,或被勤王之师驱逐,即便有侥幸流窜于外,寒冬那场饥馑到来,也都远徙他方,苦觅生计。
“不义之战,真是害民尤甚!胜也不幸,败也不幸,生者多辛苦,亡者难解脱。”
船行过处稍有平缓河湾,沈哲子终于看到岸边坡地上有生者留下痕迹,那里应该是座不大农庄,只是屋舍早已经坍塌,只剩下些断墙残瓦突兀摆在那里,未被荒草淹没,有森森白骨应是掩埋在地下,但却被雨水冲刷出来,半在土中、半指苍天,似是地底怨气滋生蔓延,仿佛块癞痢伤疤,丑陋而又触目惊心。
今次跟随护卫沈哲子郭诵行过来叹息道:“驸马不必以此介怀,若能长在北地,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。类似这样荒土,人踪绝迹只是暂时,很快这里又会有新流人到来,翻土垦荒,劈木筑屋,熬得过最初就能活下来,养出几分元气后,等着下轮宰割降临。”
“这样个世道,人命就似杂草,大火燎原
梅雨将近,大江水涨船高,奔流横绝南北,所过之处,万山青葱。
艘大船自建康出发,顺流而下,到达涂水与大江交汇处时,汇合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七八艘舟船,沿着涂水逆流而上,往大江北面行去。
涂水乃是大江下游极为重要个支流,流过淮水与大江之间广袤区域。在交通极为不便古代,水道通不通畅便是区域能否兴旺根本。
筹划多日,乃至于自穿越之初便已经下定决心要北上。今天,沈哲子终于越过大江,虽然此行只是为给杜赫运送粮草辎重,顺便身临其境感受下江北形势,身边并无万军同行,但沈哲子心情仍然不乏激动。
自从船队驶入涂水,沈哲子便直比较亢奋,每每站在甲板上眺望两岸,想要看清楚大江北岸这大好河山!
或许是心理作用,所见风物较之江东已经有明显不同。虽然所见也多远山青黛,郁郁葱葱。但是如果身在江东,除此之外还能看到水道上往来穿梭、擦身而过舟船,能看到江畔顽童牧牛、壮力俯身耕作,乃至于无赖浪荡、策杖高歌。
涂水两岸,风景也颇壮美,山峰或是高耸、或是低伏,漫山被林,绿得青翠直接,生机盎然。厚厚土层,开阔平原,大块大块堆叠在水道两侧,荒草杂枝恣意生长,那蔓生枝桠、肥厚绿叶、深插在土层里壮根,以植物应有方式将这片土地所蕴藏生机汲取出来,喷涌向上!
景致虽然壮美,但终究少些什,完全不需要思忖,沈哲子便能够感受到,是人气!放眼远眺,视野所及,原本这里应该是片膏腴丰饶之地,阡陌交错、鸡犬相闻,炊烟袅袅,屋舍连绵。
可是现在所见到,却是草木自葳蕤,人迹却绝无。这说倒也有些不准确,岸上还是有人语马嘶声,但那是沈哲子今次随员斥候,跟随着船队沿江巡弋警戒。
这不免让沈哲子感觉有些乏味,他不是不爱秀美山河,然而山河再怎秀美,没有人在这里繁衍生息,终究还是少几分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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