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讲到这里,诸位不妨再请入席,听仔细道来?”
沈哲子又恢复彬彬有礼模样,笑着对众人说道。
众人今次到来,毕竟不是为挑衅,能够坐下来谈论自然是最好,于是各自吩咐已经冲至楼内随从们收起兵刃,倒也并不急着让人退下,毕竟楼内还有拔刀对峙两方。
原本紧张气氛,因为沈哲子与旁人对话而有缓和,这就让那个陈勉和邢岳变得有些尴尬,有些进退失据。
“这狗贼口发悖逆之言,你乃是真正江东王臣,难
和如今江东朝廷不作为,实在是让许多人都看不到希望所在,人心大失在所难免。
略作沉吟之后,他才往前行步,叹息道:“陈君言道只问活路,实在不必如此急切求死。若北地还是能够让人安养所在,陈君你又何苦要举族南来?合则留,不合则去,本是人之常情。朝廷近年来也是步履维艰,为维系个稳定局面,台辅诸公已是殚精竭虑,可谓用心良苦。或许未有中兴之兆,但局面总未至于大崩。”
“至于陈君言道仗势欺你,你又何尝不是在仗羯奴之势迫。你人家之生死,不足为虑,但家也是显于江东,若杀你,难免要让南北旁人侧目。你道是因此忌惮不敢害你,敢用此悖逆之语来迫。”
讲到这里,沈哲子脸色已经渐有阴冷:“不独陈君,还有你们诸位,大概也因为道晖过江而各有心悸。譬如雄鹰振翅,雀鸟忧其喙下之虫。耳听终究为虚,倒希望你们真能过江去看看,家在江东是如何声势。若真为门户私计,此乡未有桩可胜于吴中乡土。”
众人听到沈哲子这番话,多多少少都有些神态不自然,而那陈勉已经冷笑道:“如此说来,倒是旁人小觑沈驸马。只有言相问,既然沈驸马乡资殷厚,诸事占优,为何要贪图家马驹?人欲似沟壑,得陇复望蜀,如果真是有自知自足,尊府如何能拔于江东各家之上!”
“不错,请道晖过江来,确是有所求。但有求是桩,未必就害于在座诸位。世上不乏有两全其美,相得益彰。乡资、人丁、田亩,乃是各家立家之本,但却不是所求。此类资用,家只多不少,也没有必要劳师在江北涂中这片飞地谋求。得陇望蜀确是不假,但之所求未必就是诸位所重,彼此何至于定要剑拔弩张、针锋相对?”
沈哲子张口大话并不觉得脸红,他所说这些自然是再多都不会知足,但也确实不是他眼下所谋求重点。
但听他这说,众人反倒有些相信,彼此不过只是江之隔,沈氏江东豪首形象早已经深入人心。从他们自己角度而言,能够守住自家乡资不失已经是很难得,也实在没有想法远奔过江再去搜罗什产业。
在场这些人,除陈勉是为来找茬之外,其他或多或少都有此类想法。正因为此,他们才肯冒着风险来见上沈哲子面。
此时听到沈哲子这般表态,在场众人不免松口气,暗道事态没有失控,总算是行到自己所预想轨道上来。那个老者秦黎开口道:“沈驸马所言,正是等之惑。虽然等心内也都盼望王师能够早日过江,北遏羯奴凶势,但也知江东乱后方定,此刻不宜再有更大筹谋。今日相见,确是有此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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