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沈哲子还未开口,谢尚已经发声反驳:“范公自是河洛儒宗,言思俱都法古尚贤。然乡愿所以可恨,即在于是非混淆,德与非德趋于混沌。仲尼所以厌之,即在于此。媚俗而趋势,惑民而欺君,云泥之间,成其乐土,天恩不能沐下,下疾不达天听。沈侯执此机变,使天听复清,使民疾曝白,恩威得于清白,世道焉能不治?”
沈哲子之所以对谢尚颇感满意,就在于其人灵活与复杂。江东旧年侨门执政,他以清雅妖异能为王葛座上宾客,待到沈氏骤大,大将军霸府执法用事,他又以恭劳事庶而著称,既可以编修礼法,又能主持勋功改革,可以说任何方面才能或许不能达于顶峰,但也都能做到上流。
若再加上原本历史上其人执掌豫州,成为陈郡谢氏出掌方伯起点,为陈郡谢氏之后崛起奠定下深厚基础,谢尚这个人简直就是全才,是世族子弟之中第流人才代表。甚至于陈郡谢氏之后谢安、谢玄,都只是谢尚某个侧面进步发挥。
历史上陈郡谢氏能够成为南渡之后江东四大高门之,谢尚这个近乎全才领头人实在是功不可没。
就像眼下,令大将军倍感欣喜、由沈牧所提出除杀乡愿,在这短时间内,谢尚便能洞悉真髓,所陈述虽然较之大将军心中所想还有出入,但已经相差不大
,但对东武城动态也不陌生,此刻心中暗忖,能让大将军欣喜若此事情,必然是东武城方面有大功获。
此刻在广宗城内这座府邸中,还有谢尚等司职转勋礼官,并如桓伊这类已经得任秘阁少贤,还有行台治下各方抽调而来、等待就任河北纪况、范汪、袁乔等人。几十人并在厅中,个个也都充满好奇与期待。
“季龙垂死病兽,又哪值得闻殃心喜。”
沈哲子目下心情正是舒畅,指着胡润笑语回道,同时也并未让众人等待太久,抬手示意陈逵将沈牧奏书传示厅内众人,神态之间竟有几分卖弄与炫耀。
众人依次阅览这份奏书,同时也都给出神态各异反应,并在心中暗忖奏书中哪项内容值得大将军如此欣喜。
胡润作为个武人,思绪相对单纯些,看完之后便叹息道:“季龙,bao虐,陷几十万河北生民于垂死,如此绝弃人性,实在自掘坟穴!沈侯高义,为活河北黎庶,竟能痛舍殊功,实在是等甲众楷模!”
沈哲子微笑颔首,倒也不因胡润没有洞悉真髓而失望,毕竟就连沈牧做到这步都令他倍感惊喜,自也不奢望麾下众将俱都有此格局眼光。
从馨士馆这比较单纯学术地转入仕途范汪在稍作沉吟后,则开口说道:“由乱入治,必以重典。沈侯严刑乡愿,诚是当然。但以民声取咎入罪,则不免略失刑威……”
沈牧用非常方法,有人提出质疑,沈哲子并不感到意外。特别范汪久为儒学宗师,缺乏实际权衡机宜,虽然赞同打压乡愿,但却觉得将庶民之声作为量刑凭证有些欠妥,应该说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清高,对民声乏于足够正视,又觉得因赞誉得罪,不利于河北民风入纯入朴。
件事物,不同人有不同看法,这点沈哲子并不抵触,所谓集思广益,只要基本路线无冲突违背,他也自有纳谏包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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