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轮车停下,陈樾朝她侧边脸,说:“等下,买点东西。”
“嗯。”孟昀看着他下车,走进那家“便利超市”。
个老人佝偻着身躯,弓成只虾米,背着和他人样长粮食袋缓缓从路边经过。
孟昀看见他皱得像抹布样脸和黑黢黢双手,她没见过人能老成这个样子,更没想过老成这个样子居然能背起上百斤粮食。
她看着老人,老人也看向她。
孟昀走出门,行李箱已平放在三轮车上,用绳子绑住固定。今早柏树下村把面包车开走。
陈樾没有看她,他沉默得像这里山,这里路,这里桥,这里树。
待孟昀坐好,三轮车调转车头,沿着山路驶离四方院落。
山木茂盛,孟昀脸上,日光与树荫来回闪烁。
她头随着车身轻轻歪点,眼睛看着虚空,偶尔聚焦。忽见山坡上栋土屋外,中年妇女晾晒着洗过衣服。匹马低垂着头颅,静止在夏天山坡上。那妇女朝经过车子投来瞥,浑不在意抱起篓子,走进黑黑门洞中去。
槛边,说:“吃好。”
陈樾抬头看她下,又眯眼看向日光照得花白照壁,问:“东西都收拾好?”
“嗯。”她所有物件裹,往箱子里塞就算完事。给雅玲说要回去,雅玲还挺高兴,说正好能给新出女团Fanta-six策划新专辑。
陈樾有会儿没说话,像是没在状态。孟昀自个儿走到自家屋前,陈樾这才回神,从门槛上站起身,问:“箱子在楼上?”
孟昀回头:“嗯。”
老人眼睛麻木,无声。
她突然想起在哪儿听过个词,“虚伪廉价善意”。
孟昀坐在三轮后座,像坐在太阳炙烤口锅里。街上人们有意无意
孟昀从不记得这里有个屋子啊,她忽意识到从未好好看过这边风景。
车子穿过清林镇街道时,她走神,等反应过来镇子已淹没在绵延山脉中,不见踪迹。她尚未用眼睛给它做最后告别,就错过。
三轮车在山路间路颠簸。阳光铺天盖地,像看不见海洋,将他们包裹。谁也不说话,仿佛在音乐教室争执过后,再也没话可讲。
两道汗水从陈樾后脑勺发尾里流淌而下,灌进脖颈里。狂风鼓着他衣衫,打在孟昀面前,像扯动旗帜。
层叠山海绿浪从地平线上消失,车子进入路西镇主街道。水泥路年久失修,碎石子在轮胎下碾压,咯吱作响。房屋低矮破旧,几个中年男人聚在家修理店门口,或站或蹲地围着辆摩托车;四五个妇女端着饭碗,围在某家杂货铺子前讲着闲话;小孩子挥着树枝在路边跑跑停停,嚷着串串民族语言。
她直视他眼睛,想从中抓取些细微情绪,但抓不到。
他走过天井,上台阶,与她擦身而过,进屋,上她阁楼。孟昀站在原地,手指在风中轻抖。
他脚步声上去又下来,拎她行李箱径自走出院子。
孟昀尾随着走到门廊拐角处,回头望眼。院子古朴寂寥,照壁前石榴开得鲜红如火,只烟青色鸟儿站在枝头。
离别是个天生矛盾体。因为厌弃、难以忍受,脑中有疯狂想要离开冲动,可旦离开,那地方便又生出难舍落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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