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迦:“失明。”
“爸爸太悲伤,砸相机,再不拍照。”
彭野手无意识地虚握下。
车窗外,黑暗笼罩原野,他想起那个夜晚,女学生坐在血泊里,双目空洞,盯着他。
“你叫什名字?”
“爸是摄影师,从九岁开始跟他学。”
“你爸爸像你样出名?”
“他不出名,他只拍自己喜欢东西,却不卖自己喜欢东西。”
她不经意皱下眉头,想起父母总为此吵架。父亲不是个厉害人,他很温柔,他总能看到别人忽略美。
程迦平静地说:“白天不该砸相机,永远都不该砸相机。这是谋杀。当时,那个相机镜头在看。”
“会找到吗?”
“会。”
“如果找不到怎办?”她问,手在轻颤。
彭野无法回答。
“找不到怎办?”
“你不想要安慰吗?”程迦眼神狂野,渴求,带有召唤性。
彭野终于抓住她手,制止。
程迦挣扎,彭野使劲,把她双手扣在座椅背上。
“程迦!”
窗外风涌进来,荒原上死般寂静。
“爸爸车祸死,把眼角膜给。”静谧车厢里,她声音不大,却很清晰,“有时想,他是不是故意要把眼睛还给。”
“你总这想?”
“不会。只是很久以前想过。”程迦淡淡道,“说实话,快忘他,很少想起他。人活着都在操心自己,其实没那多心思去想念。”
彭野淡淡笑,“
“你笑什?”
“用这个自辩解。”
彭野给她贴上纱布,有点儿忍无可忍,道:“事,你少管。”
程迦说:“好,不管。”
她突然间挑事,又突然间顺从,彭野不得不怀疑。
“程迦。”
“你是谁?”
“是摄影师,程迦。”
那时他想,瞎子怎会是摄影师?
他问:“眼睛怎好?”
彭野说:“当时你太愤怒。”
“也是。”程迦淡淡笑,说,“爸也砸过相机。”
彭野问:“为什?”
“中学时候,进他暗室翻照片,打翻柜子顶上显影水。水从头顶浇下来,进眼睛。”
彭野望着车灯照亮荒原,夏夜飞虫扑打着灯光,他问:“然后呢?”
头顶星空隐匿在云层里,只剩地平线上天光。
夜里,她脸看上去更白。
“十七年……从没弄丢过相机。”
“就像士兵,在战场上不能弄丢自己枪。枪丢,命就没。”她说。
“你很年轻,看不出来学摄影那多年。”他说。
程迦静下来,盯着他,眼里迷乱和狂躁渐渐消退,变得荒芜安静。
她手上挣扎反抗力道松下去,她歪着头,不知在想什,过好会儿,轻轻喊他声:“彭野。”
“嗯?”
“把相机弄丢。”她说。
彭野摸摸她头,说:“们会找到。”
他意识到,她点儿不关心他私事,她只是喜欢触碰他私事后,他或强忍怒意或克制爆发瞬间,就像在流风镇客栈走廊上偷听电话后针锋相对。
车厢狭窄,程迦有些费劲地扭过去,凑近他耳朵边,轻声问:“想吗?”
彭野却笑下。
“笑什?”
“刚惹,现在来安慰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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