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她说,祝你得偿所愿。
可这死亡恐惧与悔恨,谁能为他豁免?
他似乎听见,又似乎没有。
风声很大,世界没声音。
他对这片土地使命终于完成。
可他感到恐惧。他惧怕死亡,却不后悔赴死。
只是很遗憾啊——
他爬上坡顶,弯腰把枪捡起,背脊笔直地站起来。他在风雪里抬起左臂,把枪架在被火舌烧焦袖子上,瞄准黑狐。
黑狐坐上驾驶座,150米距离对彭野来说不是问题,但他眼睛模糊,身子也在晃。
黑狐发动汽车,彭野眯起眼睛,用尽最后丝力气稳住架枪左手臂,扣动扳机。
子弹穿透风雪,血液喷溅在挡风玻璃上。正在加速汽车骤然停止。
步枪砸落地面。
风雪铺天盖地,程迦心口阵凄惶,有种根本解释不清感觉,她用尽毕生力气朝枪声方向跑去。
眼红如血,她要去见他。去见他去见他去见他!
砰声撕破雪幕。
子弹穿透彭野防弹衣和胸口。
那刻,彭野后悔。那夜在长江源,为什不回答她——
大,盖不住他满身烧伤和枪伤,他望眼坡顶上掉落枪。
那刻他什也没想,或许想到二哥。
没有任何迟疑,他朝桑央扑过去,把他推下更深盐矿坑里。
厂区战斗接近尾声,黑狐手下几乎全被抓,只有两个负隅顽抗。胜负已定,更多人绕过爆炸起火厂房涌去矿区。
程迦终于看见涛子,扑过去揪起他衣领,厉声道:“彭野呢?”
如果刚才用力点,扑得更远点,那枚子弹会不会就能擦身而过,叫他此刻不再悔恨留下她孤独人。
“如果你走,也会走。”
他黑色瞳孔散又拢,拢又散,固执坚持着什。
走风坡上他那心爱姑娘曾问,这生有什心愿。
不过是,洗尽腐朽罪行,还他生磊落光明;免他疲惫辛苦,准他清清白白离世,干干净净入土。
彭野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,坍塌般猛地半跪下去。
鲜血早已染红脚下土地。
程迦在风雪里看见他,他也看见她。
她疯般冲下山坡。
“彭野!”
雪面上起风;她笑容大大地回头,指着他说:“北方。”
那刻,他看见漫山遍野风为她站立。
悔恨。为什不回答她:程迦,对你初动心瞬,是北方啊。
鲜血顺着彭野嘴角涌出来,他站起身。黑狐在逃。
彭野捂住胸口,步步朝山坡上走,脚下拖出长串血迹。
“七哥追着黑狐去……”
程迦扔下他往外跑。
漫天风雪,盐矿天坑白花花,只有血和泥,看不见人。
砰声枪响从远处传来,那声不样。
程迦愕然回头望北方,风雪漫漫无前路,那枪好似穿透她心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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