跋涉千里,她在半个月后终于返回中原。
八月十五日,月圆如镜,悬在洛阳上空。
风从旷野吹过,如同午夜里游魂呜咽。有人在北邙山坟地里吹着埙,悲怆如水,弥漫在这如水月色里。
三天三夜法事终于结束。她在这里安葬听雪楼所有人,包括停云和四护法,也包括赵冰洁。夕之间,她觉得自己所有过往都被埋葬在这里。
埙声音停住,师父低声:“阿微,你身子不方便,还是别跪太久。”
宛如干涸泪痕。
她定定看半天,忽地从头上拔下那支凤簪,狠狠地扎在石雕眼睛上!价值连城玉簪瞬间碎裂,发出声清脆声音,寸寸跌入青草。头漆黑长发随之滑落,在夜风里纷乱如云。
她咬着牙,低下头,抽剑在镇魂碑那些亡者名单最后,刻下“迦陵频伽”四个字,然后策马转身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行囊里,放着沉甸甸两把刀剑,随着马蹄声发出微微铮然之声;再后面,紧跟着是辆马车,上面是六具贵重沉香木灵柩——
那就是她离开时带走切。
渡过忘川水,行过奈何桥,喝下孟婆汤。她在这里埋葬生命中曾经自己,就如同埋葬最美好也最痛苦段记忆。既然她选择继续活下去,那,便只能埋葬过去,寸寸从灰烬中重生。
望着外面青碧远空,用种微弱但是坚强声音道,“你们放心,定会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“师父,想和你起回风陵渡。”
当师父带着她重新走过那条驿道时候,正是新月如钩。
翠色千重,深山寂寂。马蹄嘚嘚回荡在古道上,座又座镇魂碑从身边掠过。碑首上翁仲垂落眼神,沉默地凝视着归去行人。
那刻,她想起第次路过这里时情景。
“嗯。”她轻轻点头,迟缓地站起身来,凝视着冷月下寂静而荒凉北邙山,语声空寂,“
石碑上眼睛,在月夜之下静谧地注视着她归去。
就要走出这片土地。眼前是望无际道路,头顶是璀璨浩瀚星空——冥冥中,那条彼岸之河在头顶流过。临去时她居然再次听到忘川声音。如风、如啸、如潮,摧枯拉朽地席卷而来,滔滔而去,如同巨浪涤荡着这世间,将切挟裹而去。
那其中,会不会有重楼和停云他们灵魂?
她站在驿道镇魂碑下,怔怔驻马仰头,倾听半天。
忽然间,有泪滑落。
短短几个月里,物是人非。重来回首,却已三生。
“在这些镇魂碑上施术法,用自己血涂抹那些翁仲眼睛。所以,它们眼便成‘眼’,替监视着每个来到滇南人——它们看到你们个个活着来到这里,也看着你们个个成为尸体被送回去。”
虽然已经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去回忆,然而这刻,他说过话还是涌起在脑海。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,下意识地去凝视那双双眼睛。
那里面,还有……还有他血吗?
然而,石雕人像沉默地垂下眼帘,石刻眼里没有任何表情。经过长年风吹日晒,那抹陈旧血色也早已看不见,唯有滇南盛夏雨水无声地滑落,在石像眼睛底下留下道道长长印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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