译本序 · 2（1 / 1）

《是猫》笑素首先体现在漱石奇特艺术构思——以穷教师家里猫为整个情节叙述者上。

这是只被巧妙拟人化“灵猫”，也是只善思索、有见识、喜议论、好调侃并且富于正义感猫。它被教师收养，也就带上某种知识分子习性，但在发表议论或吐露妙语警句时，它又高居于主人之上，对主人极尽调侃、批评之能事。它描述主人家——孤僻狷介主人、未能免俗女主人、喜欢捉弄它三位小姐言行；也描述主人狭小生活圈子里几位座上客，观察其音容笑貌，剖析其心理，评论其种种可笑行径。

漱石通过猫眼首先介绍当穷教师主人苦沙弥形象。

主人难得和见上面。听说他职业是教师，每天从学校回来就头钻进书斋，几乎再不出来。……时常蹑着脚儿偷偷窥探他书斋，见他经常大睡午觉，有时把口水流到摊开书本上。他消化不良，所以皮肤淡黄，缺乏弹性，没有生气。可是他食量很大，每次填饱肚皮之后就吃胃散，然后摊开书本，读上两三页就发困，往书本上流口水，这是他每天晚上重复“功课”。虽然是只猫，却时常想：“干教师这行实在是惬意。如果生来是人，就只做教师。……”可是据主人说，再也没有比做教师更辛苦。

显然，漱石对苦沙弥这个“像牡蛎般把自己藏在壳里”，只知在书本里讨生活知识分子抱有自嘲态度。反过来说，这种重知识、爱学问习性也是知识分子自负。这从后来猫反复描述苦沙弥如何大讲知识可贵也可以看出来。

作品方面使用旁敲侧击手法来刻画主要人物苦沙弥，另方面也使用直叙法描写猫眼中苦沙弥种种可笑、迂阔言行，嘲弄苦沙弥虚荣心、自负心及知识分子种种怪癖。但不管猫怎样调笑与嘲弄，它对苦沙弥等知识分子态度往往带有虚贬实褒味道。如猫在讥笑苦沙弥和他朋友讲笑话时，又说这些笑话“不落俗套”是其可取之处，可见猫嘲笑利刃另有所向。

在作品中，猫除担当叙述者、评论者角色外，漱石还细致刻画猫自身演出许多喜剧。这些喜剧有时带有隐喻式讽刺效果。如描写猫在墙头遭遇三只乌鸦场面时，漱石以三只乌鸦为骄横可厌形象来构成这段可笑故事。在日语中“三羽乌”是个常见词，被用作某某集团三个头面人物代称。所以这里又可以把这三只乌鸦看成是某集团势力形象化产物。这段描写除追求滑稽效果外，还映射出漱石贯“排众数，任个人”反俗精神。最后把乌鸦与猫较量有意归结为猫失败，猫发出感慨：“既然他们是群乌鸦讨厌鬼，那又有什办法呢，这就和实业家急于压倒家主人样……都是无可奈何事。”这种自解嘲其实暗藏着漱石对现实冷笑。

总之，猫这构思是这部作品富于洒脱机智来源。猫所引起笑具有非常复杂内涵：除富于机智幽默感外，还指向知识分子本身弱点，对他们发出揶揄、调侃笑；而在指向猫主人所深恶痛绝“活支票”或“活死人”实业家时，则发出无情嘲笑，流露出谴责激越音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