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握着她手,在她耳旁迭迭柔声安慰:“没事,阿玉,没事。”
成玉睁开眼睛,朦胧火光中,看见近旁白衣身影,她本能地低唤声:“连三哥哥。”
那人垂下头来定定看着她,良久,语声有些哑:“你竟还在想着他。”
成玉怔,努力睁睁眼,这才看清,坐在她身旁握住她手安抚她人,并非连宋,而是季明枫。
记忆在瞬间回笼。
漠并入蓟郡,由蓟郡郡守代天子牧。马匹难渡沙海,因此送亲队伍在叠木关换好蓟郡郡守为他们备好驼队。
出叠木关,入沙漠,所见俱是连绵沙丘,走三四日后,始见绿洲。有些小绿洲中扎村寨,可供驼队补给,但更多绿洲中,只是零散着些废墟,隐约可辨出城邑模样。
护送成玉前去和亲将军姓李,从前戍过边,对绛月沙漠算解。李将军告诉成玉,沙漠之中有许多故事,潜伏着许多危机,也孕育着许多生机。场流沙就能让个部落灭亡,处水源又可以令个族群复生。
成玉远目莽莽黄沙,问李将军,水既然代表着生机,那沙漠之中,大家应该都很喜欢水?
李将军却摇摇头:“也不尽然。郡主可知,从前这片沙漠也是很繁荣,位于沙漠中心盐泽湖三角洲地区,更是富庶丰饶所在。开朝之初,高祖还曾在那里设过郡。然有年绛月之夜,沙漠里却突然发洪水,整个绛月沙漠夜之间为洪涛所据,滔滔洪流之下,所有繁华夕成空,朝廷自此方知其无力掌控开拓这片沙漠,那之后才任它荒弃。”
回过神来成玉方忆起,适才那梦,是梦也非梦,梦中发生切,俱是真实。不祥绛月,噬人洪峰,兵荒马乱,人仰驼翻,人间炼狱。当她立在高丘之上,眼睁睁看着那六岁小女孩被洪流吞噬之时,直颤巍巍悬在心中用以支撑最后丝理智那条线,突然就断。她蓦地崩溃,
成玉听着这段两百多年前旧事,仿佛在听个遥远传说,彼时她并没有将它当回事。可谁能料到,就在这段对话结束后第三天夜里,两百年难遇次绛月沙漠洪水,便被他们给遇上。
沙地震颤,驼铃慌乱,绛月之下,不知从何处生起洪流携着黄沙向送亲驼队涌来,像匹恶劣而狡猾兽,踩着优雅步伐,不紧不慢地吞食身旁座又座山丘,以此震慑吓唬目光尽处猎物。
四面都是洪涛,送亲队近千人就像是被兽群包围羊羔,成玉在绝望奔逃人群中急惶地寻找朱槿、梨响、姚黄和紫优昙,脑中昏昏然想着,在这天罚般困境前,仅靠人力他们绝无可能获救,靠花妖们力量,或许还能解此危难。可她跑得腿都要断掉,叫得声音都要哑掉,却四处都寻不见花妖们踪迹。
就在她满心绝望之际,有两名侍卫找到她,将她拖抱着带去最高沙丘。侍卫们扶着她在那高丘之上站稳,她转身回望,见急涌而来洪流蓦地便吞掉丘下驼队,前几天还和她玩闹驼队向导小女儿哭着向她求救:“郡主姐姐救!”她立刻便要冲下沙丘,却不料个浪头打来,那小女孩转瞬便消失在浊流之中。她无法自控地大叫:“不!”
然后她喘着粗气醒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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