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,他就看到她流泪。那泪来得突然,就在他那句苍白解释之后。
她依然是不信他,他无力地想。
“其实有些恨你。”她安静地开口。
她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,她泪,他是很熟悉。她伤心得很会大哭,但伤心得狠却不知如何是好时,她泪从来是很平静。
“自己也知道,其实没有理由恨你。你曾经告诫过,让离你远些,是不愿听,所以落到这个地步,是错。但却忍不住恨你。”她叹息声,说着恨他决绝话语,但转过头来看着他时,却眼尾绯红,分明是副柔软可欺模样,但她拒绝又是那样坚定,“将军,这生,其实都不想再见到你。”她说。
她在想什,唯能确定是,他今日对她说话,她句都不曾相信。
他看着她,直看到她不能承受地移开目光,才疲惫地开口:“为什就不能相信呢?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,那微哑语声里竟含丝委屈。
成玉静许久。“是不能相信你。”她轻声,“叫怎相信你呢。”停会儿,她又道。这像是个问句,但显然她并不需要他回答。
她注视着不远处袅袅升起炊烟:“你喜欢长依,为救她不惜散掉半身修为,为她而入凡,连做大将军,都是为保护她转世,付出这样多心血,这才是喜欢吧。”有风吹过,拂起她发丝,她抬手将发丝拂至耳后,眼眸中流露出丝看透切厌倦,“将军说喜欢,可为,你又做过什呢?无论是生是死,是远嫁还是失踪,将军都不关心,这,怎能说是喜欢呢?”
连宋怔住。“你原来,是这想。”良久,他说。
似有盆雪水当头泼下,凉意直入心底。连宋僵在那里。
她令他怜,亦令他痛。
从前总以为她只是个娇娇小儿,不识情字,因此当用那些风刀霜剑般冰冷残酷言语斩断二人缘线时,他并不觉会伤她多深,只以为她懂得什呢,痛人唯有他而已。可如今才知,他究竟伤她多深。他不能怪她受伤后筑起利甲保护自己,不能怪她不信他,更不能怪她生都不想再见到自己。
在说完那些话之后,成玉便转身背对他,再次出口:“所以,将军,请回吧。”
天地都静,连宋只感到
他是真从来没想过,在她内心深处,竟是这样定义他,这样定义长依,这样定义她自己。饱览宇内经纶水神,参透十亿娑婆人世,却参不透意中人思绪。
他自认对长依无情可言,折半身修为救她,只为验证“非空”存在。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半身修为值个什。折修为,救长依,证非空,都不过是漫漫仙途中几件尚可算作有趣且有意义事罢。做,就做,不做,也无所谓。唯有对成玉,他是思之不得,辗转反侧,执着在心,无法纾解。
在他看来,为成玉而起贪欲和嗔痴心,比半身修为难得太多,可在凡人看来,他对成玉所做,确不及对长依千万分之。
“对长依,不是你想那样。”
到最后,他竟只能说出这句话,他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有多无力。但她厌世般面容和他内心无法忽视郁窒之感却堵得他喉头生疼,无法说出更多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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