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响愣愣,小郡主若认真起来,确是个通透又周全人。
她想起去岁初,太皇太后以赐婚之名将成玉自丽川召回时,回京马车里,小郡主安安静静给自己绣嫁衣模样。
彼时小姑娘不懂情,嫁衣绣得无心,如今她懂情,有心,为自己所做严妆里带忧郁,但此时她平静和彼时平静却并没有两样。
身世所致,其实小郡主直是个随遇而安、认命人。她直都知道。可这刻,梨响却突然从成玉那看似超脱既来之则安之里品出丝苦涩,心蓦地有些疼。
梨响陪着成玉出帐时,东天有星,中天有月,难得星月同辉。
坐在床头,怔怔地想着梦境预示,最后不得不承认,那梦境才是她心底最真实欲望展现,它在帮她正视自。
她喜欢连宋,他是她情窦初开,给她许多美好,却偏又让她痛,以至于那喜欢就像根刺,扎进心中,与血肉共生,若她不愿将它拔除,便谁也无法将它拔除。她确是不愿将它拔除,所以很有可能她这生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。
那时候在冥司,是他告诉她:“人生总有种种憾事,因你而生憾事,这生你还会遭遇许多。接受这遗憾,你才能真正长大。”她想他是对,他之于她,也是个遗憾,她必须接受这遗憾,因为凡人,就是这样成长。
离天亮还早,她抬手擦掉脸上泪痕,在帐中坐会儿,然后点灯,从箱箧中取出和亲礼服。
夜灯朦胧,她将那新嫁娘礼服层层披上身,然后静坐在帐中羊毛毯上,侧身靠着凭几,微微闭上眼睛。
驼队换红装,数百峰骆驼背披大红金丝毡垫,驮着装满佛像、珍宝、书籍箱箧,跟在郡主出降仪仗队后,驯服地向着彩石河行去。
清月之下,天地为白雪裹覆,苍茫且冷,戈壁中生三千年死三千年胡杨树亦着银装,仿佛唯有那雪色方是这寂寞戈壁滩在深冬应有色彩,行走于其间以正红色装点出送亲仪仗反倒显得突兀——同李将军起护持在郡主所骑白驼之侧陈侍郎皱着眉头如是想。
陈侍郎大人当年以探花入仕,也曾是个伤春悲秋风流才子,有这种想法很自然。且风程雪程走半个时辰,他不仅觉得他亲自打理出华光耀目仪仗队同这穷兮兮戈壁不搭,他还觉得乃是朵人间富贵花郡主同这切也很不搭。然不搭又如何,大熙宗室中最美丽贵女还是要便宜给乌傩素,陈侍郎大人不禁越想越亏
似乎换上这身嫁衣,过往切便真可以放下,而她也做好准备,打算勇敢地去面对人生里另段经历,和另个不知结局吉凶开始。
太白星升起之时,梨响步入成玉锦帐,欲为郡主着衣梳妆,不料明灯之侧,成玉已严妆肃服,静坐于卧铺旁。
梨响惊讶:“郡主怎起得这样早?”
成玉淡淡笑,自她带进来托盘里端起醒神热茶喝口:“让敏达王子率迎亲礼官们在彩石河静等夜乃不得已之事,再让他们多等就不够礼数,陈大人必是想赶在天亮之时到达彩石河与迎亲队会合,起来早些,免得误赶路时辰。”
成玉脸色平静,话也说得在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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