幢幢灯影之下,姬蘅红着脸点头时,东华从墨盘中提起方才作画笔,看她眼又道:“中午那两处连宋也画得简,你改得不是很好?这两处其实没有
中已亮起烛火。但东华到底有没有找过她,却让她感到很踌躇。她蹭蹭蹭爬上殿前阶梯,踮起前爪抱住高高门槛,顺着虚掩殿门往殿中眺望,想看出些端倪。仅那眼,却像是被钉在门槛上。
方才仰望星空,主生南斗星已进入二十四天,据她那点微末星象知识,晓得这是亥时已过。这个时辰,东华无睡意地在他自己寝殿中提支笔描个屏风之类无甚可说,可姬蘅为甚也在他房中,凤九愣怔地贴着门槛,许久,没有明白得过来。
琉璃梁上悬着枝形灯将整个寝殿照得有如白昼,信步立在盏素屏前紫衣青年和俯在书桌上提笔描着什白衣少女,远远看去竟像是幅令人不忍惊动绝色人物图,且这人物图还是出自她那个全四海八荒最擅丹青老爹手里。
阵轻风灌进窗子,高挂烛火半明半灭摇曳起来,其实要将这些白烛换成夜明珠,散出来光自然稳得多,但东华近几年似乎就爱这种扑朔不明风味。
片静默中姬蘅突然搁笔,微微偏着头道:“此处将长剑收成枚铁盒,铁盒中还需事先存些梨花针在其中做成管暗器,三殿下图固然绘得天衣无缝,但收势这两笔奴揣摩许久也不知他表何意,帝君……”话中瞧见东华心无旁骛地握着笔为屏风上几朵栩栩如生佛桑花勾边,静会儿,轻声地改称呼:“老师……”声音虽微弱得比蚊子哼哼强不几分,倒入东华耳中。他停笔转身瞧着她,没有反对这个称呼,给出个字:“说。”
凤九向来觉得自己眼神好,烛火摇曳又兼隔整个殿落,竟然看到姬蘅蓦然垂头时腮边腾上来抹微弱霞红。姬蘅目光落在明晃晃地面上:“奴是说,老师可否暂停笔先指点奴二……”
凤九总算弄明白她在画什,东华打造这类神器向并非事必躬亲,冶铁倒模之类不轻不重活计多半由些擅冶铸之术仙伯代劳,此时姬蘅大约正临摹连三殿下送过来图卷,将他们放大绘得简单易懂,方便供这些仙伯们详细参阅。
晓得此情此景是个什来由,凤九心中总算没有那纠结,瞧见姬蘅这笨手脚,喜,喜意尚未发开,又是悲。她喜,是困扰姬蘅之处在她看来极其简单,她比姬蘅厉害;她悲,是这是她唯比得过姬蘅之处,这个功却还被姬蘅强。她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令人不齿期待,姬蘅连这简单事也做不好,依照东华夙性不知会不会狠狠嘲讽她几句。她打起精神来期待地候着下文。
可出人意料是东华竟什也没说,只抬手接过姬蘅递过去笔,低头在图纸上勾两笔,勾完缓声指点:“是个金属阀门,拨下铁片就能收回剑来,连宋画得太简。”三两句指点完又抬头看向姬蘅:“懂?”番教导很有耐心。
凤九没什意识地张张口,感到喉咙处有些哽痛。她记得偶尔她发笨时,或者重霖有什事做得不尽如东华意,他总是习惯性地伤害他们自尊心。但他没有伤害姬蘅自尊心。他对姬蘅很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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