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陌叶站起来立在树梢上头,“指教不敢当,今夜夜色好,借贵宝地谈个文论个古罢。”又道,“听说神官大人于禅机玄理最是辨通,不知可有意同坐论道?”
阿兰若扑哧笑道:“师父是想让神官大人坐在墙头上同你论道吗?”
苏陌叶正经八百道:“论道之事,讲是个心诚,昔年有闻佛祖身旁金翅鸟未皈化前,就是同仇家在棵树上同悟恩怨因果……”
沉晔眼睛却直视着阿兰若,问出不相干话来,“你喝什酒?”
她怔征,顷刻已恢复惯有神色,“个朋友送,不过只得小壶,方才已饮尽,大人可出现得不凑巧。”
但时而解解棋局或绘绘棋谱,或袖卷书去波心亭坐坐,或在院中走走停停。只有最后这桩走走停停,他不晓得神官大人是在做什。
阿兰若却晓得沉晔是在做什,上封信中他寥寥几笔提及,他在院中寻出她从前埋下坛陈酿,取四个白瓷壶分装,夜中就棋局饮半壶,猜是采经霜染浆果所酿,封坛藏地下三季,再将秋生蚨芥子焙干,启坛入酒中浸半月,染以药香,复封坛地下两载,问她是或不是?
自然,他猜得不错,说得正是。老管事随这封回信呈过来还有个白瓷壶,说此酒亦是神官大人吩咐带给文先生。
这是沉晔第二十封回信。
月黑风高夜,阿兰若拎着白瓷壶路溜达到盂春院外,纵身跃,登上院外头棵老樟木。
苏陌叶瞧着他二人,挑挑眉笑道:“送酒朋友明日正要过府来同们聚聚,神官大人若对这个酒有兴趣,明日亲见见那位朋友不就明白。”
沉晔望着他,“送酒是谁?”
未等苏陌叶答话,阿兰若声音就那无波无澜地响起,“宗学文恬,文恬先生。”
那个名字响起时,沉晔冷肃神色有些与平日不同。
照陌少说法,当日阿兰若借文恬之名同沉晔有书信往来之事,是他无意中发现。那夜明晓得阿兰若在沉晔面前竭力遮掩,仍要将送酒
此木正对沉晔厢房,屋中有未熄薄灯盏,恰在窗上描出他个侧影。阿兰若于枝杈间寻个安稳处躺,弹开酒壶盖,边饮边瞧着那扇紧闭小窗。
酒喝到半,巧遇苏陌叶夜游到老樟木上头,闲闲落座于她身旁男个枝杈上头,开口通挤对,“为师教导你数十年,旁你学个囫囵也就罢,风流二字竟也没学得精髓,鱼雁传书这个招嘛,倒还尚可,思人饮闷酒这出,却实在是窝囊。”
阿兰若躺得正合称,懒得动道:“师父此言差矣。独饮之事,天若不时,地若不利,人若不和,做起来都嫌刻意。而今夜这个无可奈何之人,在这个无可奈何之地,以这种无可奈何心境,行此无可奈何之事,正如日升月落花开花谢般自然,”她笑起来,酒壶提起来晃晃,“此窝囊耶?此风流耶?自然是风流。”
风流两个字刚落,对面小窗砰然打开,黑色身影急速而出。阿兰若眼皮动动。沉哗立在远墙上与他二人面面相对时,白瓷壶已妥帖藏进她袖中。
玄衣神官迎风立着,她二人不成体统地个躺着,个坐着。沉晔皱着眉将她二人扫,淡淡道:“二位深夜临此,想必有什指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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