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老天爷就喜欢闹笑话。妙华镜中情绪如洪水奔涌,陌少脸色渐渐发白。帝君喝着茶问他:“还受得住吗?”他脸色难看地笑笑:“望帝座指教,受住待如何,受不住有待如何?”帝座指教言简意赅:“都受着。”
世说神官长冷淡寡言,思绪难测,上君圣意还可以揣摩揣摩,神官长即便揣摩却也是个自揣摩。而此时这位难揣摩神官长思绪,就直白地摊在陌少眼前。
他看得那清晰,就像他就是他。
处乃是指望他继续为他做白工,脑子有瞬浑噩,语中带颤道:“帝君是说,这面镜子,可以看到阿兰若死因?”
帝君莫名道:“这很稀奇?”
他沉定情绪道:“从不知世间还有能断出神仙前世今生法器,确然稀奇。”又道,“听闻妙华镜次只能显露事情面,请教帝座,此时显露这段过往,是否仅为沉晔所见那面?”
帝君淡淡点个头,提壶倒茶间提醒他道:“手别碰到镜框上,当心被镜中人思绪扰乱心神。”奈何这声提醒提忒悠然忒不紧不慢些,他手早已好奇地抚上镜框,而刹那之间,份沉得像山石情绪,随着那只与镜框相连手,直击入他心底。像是转瞬间亲历段人生。旁人人生。沉晔人生。
陌少记得,若干年前,阿兰若曾告诉他,她同沉晔第次见面,是在沉晔次满十生辰前几日。彼时她刚出蛇阵不久,虽有他这个师父照料,偌大王宫里头未免觉得孤单,瞧着谁都想去亲近。
那日她逛在花园中,从颗老杏树后瞧见前头花丛里,沉晔领着橘诺嫦棣二人正玩猜百草游戏。她这位表哥原本就长得俊,那日许是日光花影之故,瞧得更是清俊不凡,令她极愿亲近。
不几日他生辰,她觉得这是亲近他良机,她该去贺贺。她想起那日他立在清雅花丛中风姿,本想去花园中摘捧做贺礼,不想此花花期短暂,业已开败。她凭着记忆中花丛模样稚嫩地临张图在纸上,满心珍重地捧着它去舅舅府中为他贺生。生辰那日他不同在花园中穿着便装,身神宫服显出种超出年纪沉稳俊朗。他仍同橘诺嫦棣待在处,只远远瞧她眼,便将淡漠目光移向别处。
午后她在后院个小水沟中寻到自己送给他画,墨渍已浸得看不出原画行迹,她小妹妹嫦棣站在水沟旁奚落她:“沉晔哥哥说你被蛇养大,啃腐殖草皮长大,脏要命,他才不要你画画……”
彼时她同他讲起这段往事,笑道,她同沉晔幼时只见过这两面,此后她再未生出亲近沉晔之心,也再未去母家舅舅处做过客。他同沉晔,其实从开始就没有缘分,她后来让强求同沉晔缘分,也不知强求得对还是错。
陌少以为,阿兰若确实是强求,且他深信她是因强求这段姻缘方种下灰飞祸根。而沉晔对阿兰若,他从不相信他对她竟会有什情,如若有情,何以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地?退万步,他厌她几十年,同她处得好些也不过两年,即便两年种种能称作情,也断不能以深厚论之。至于阿兰若死后他行为,不过是种失去方知珍惜老生常谈罢。沉晔并不爱阿兰若,若他爱着阿兰若,这才是个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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