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五大清早落
点毛毛雨，河上游且涨点“龙船水”，河水已变作豆绿色。祖父上城买办过节
东西，戴个粽粑叶“斗篷”，携带
个篮子，个装酒大葫芦，肩头上挂个褡裢，其中放吊六百制钱，就走。因为是节日，这天从小村小寨带铜钱担货物上城去办货掉货极多，这些人起身也极早，故祖父走后，黄狗就伴同翠翠守船。翠翠头上戴个崭新斗篷，把过渡人趟趟送来送去。黄狗坐在船头，每当船拢岸时必先跳上岸边去衔绳头，引起每个过渡人兴味。有些过渡乡下人也携狗上城，照例如俗话说，“狗离不得屋”，这些狗离自己家，即或傍着主人，也变得非常老实。到过渡时，翠翠狗必走过去嗅嗅，从翠翠方面讨取个眼色，似乎明白翠翠意思就不敢有什
举动。直到上岸后，把拉绳子事情作完，眼见到那只陌生狗上小山去，也必跟着追去。或者向狗主人轻轻吠着，或者逐着那陌生狗，必得翠翠带点儿嗔恼嚷着：“狗，狗，你狂什？还有事情做，你就跑呀！”于是这黄狗赶快跑回船上来，且依然满船闻嗅不已。翠翠说：“这算什轻狂举动！跟谁学得！还不好好蹲到那边去！”狗俨然极其懂事，便即刻到它自己原来地方去，只间或又像想起什心事似，轻轻吠几声。
雨落个不止，溪面片烟。翠翠在船上无事可作时，便算着老船夫行程。她知道他这去应在什地方碰到什人，谈些什话，这天城门边应当是些什情形，河街上应当是些什情形，“心中本册”，她完全如同亲眼见到那明明白白。她又知道祖父脾气，见城中相熟粮子上人物，不管是马夫火夫，总会把过节时应有颂祝说出。这边说，“副爷，你过节吃饱喝饱！”那个便也将说，“划船，你吃饱喝饱！”这边如果说着如上话，那边人说，“有什可以吃饱喝饱？四两肉，两碗酒，既不会饱也不会醉！”那，祖父必很诚实邀请这熟人过碧溪岨喝个够量。倘若有人当时就想喝口祖父葫芦中酒，这老船夫也从不吝啬，必很快就把葫芦递过去。酒喝过后，那兵营中人卷舌子舔着嘴唇，称赞酒好，于是又必被勒迫着喝第二口。酒在这种情形下少起来，就又跑到原来铺上去，加满为止。翠翠且知道祖父还会到码头上去同刚拢岸天两天上水船水手谈谈话，问问下河米价盐价，有时且弯着腰钻进那带有海带鱿鱼味，以及其他油味、醋味、柴烟味船舱里去，水手们从小坛中抓出把红枣，递给老船夫，过阵，等到祖父回家被翠翠埋怨时，这红枣便成为祖父与翠翠和解工具。祖父到河街上，且定有许多铺子上商人送他粽子与其他东西，作为对这个忠于职守划船人点敬意，祖父虽嚷着“
带那大堆，回去会把老骨头压断”，可是不管如何，这些东西多少总得领点情。走到卖肉案桌边去，他想买肉，人家却照例不愿接钱。屠户若不接钱，他却宁可到另外家去，决不想沾那点便宜。那屠户说，“爷爷，你为人那硬算什？又不是要你去做犁口耕田！”但不行，他以为这是血钱，不比别事情，你不收钱他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，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