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赶忙站起来。润叶把盘子放在方桌上,然后把大碗猪肉烩粉条放在他面前,接着又把盘雪白馒头也放在桌子上。她亲切地用手碰碰他胳膊,说:“快坐下吃!们已经吃过,你吃你,出去刷下碗筷。不要怕,好好吃,知道你在学校吃不好……”她拿着木盘出去。
孙少平喉眼骨剧烈地耸动起来。肉菜和白馍香味使他有些眩晕。
他坐下来,拿起筷子,先长长地吐口气。他什也不想,闷着头大口大口地吃起来,感谢润叶姐把他个人留在这里,否则他吃这顿好饭会有多别扭!
他把大碗猪肉粉条刨个净光,而且还吞咽五个馒头。他本来还可以吃两个馒头,但克制住——这已经吃得不象话!
他放下碗筷,感到肚子隐隐地有些不舒服。他吃得太多太快;他那消化高粱面馍胃口,经不住这种意外宠爱。
拒绝,少平只好跟着润叶姐起身。
他路相跟着和润叶姐进县革委会大门。进大门后,他两只眼睛紧张地扫视着这个神圣地方。县革委会层层窑洞沿着个个斜坡行行排上去,最上面蹲着座大礼堂,给人种非常壮观景象。在晚上,要是所有窑洞都亮起灯火,简直就象座宏伟大厦。
现在,少平看见最上面排窑洞砖墙边上,润生探出半截身子正看着他们往上走。润生抽着纸烟,不老练地弹着烟灰。田福堂这个宝贝儿子刚进城,就把干部子弟派势都学会。
少平跟润叶进她二爸家院子,润生走过来对他说:“到宿舍找你两回,你到哪里去?”
少平有点不好意思,说:“……去给学校还镢头去。”他边撒谎,边瞥眼这家著名人物院子:共四孔窑洞,个不大独院;墙那边看来还住着另外几家领导,格局和这院子模样。院子东边有个小房,旁边垒堆炭块,显然是厨房。院子西边有个小坛,位穿灰毛线衣人正拿把铁锨翻土。他以为这就是润叶她二爸。仔细看,是位头发花白老干部,他并没见过。
他从凳子上立起身来,在脚地上走两步。
他心慌意乱地跟润叶进边上孔窑洞。润生说他要去看电影,和他打个照面就走。
润叶让他坐在个方桌前,接着就出去为他张罗饭去。现在他个人坐在这陌生地方,心还在咚咚地跳着。两只手似乎没个搁处,只好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腿膝盖上。还好,这屋子里没人。他环顾四周,发现这窑洞里不盘炕,放着些箱子、柜子和其它杂物。窑洞不小,留出很大块空间。这张方桌四周摆着圈椅子、凳子,显然是专门吃饭地方。
正在这时,他听见外面有个女和润叶说话。听见润叶叫这人二妈,少平便知道这是田主任爱人——听说她在县医院当大夫,动手术非常能行,老百姓到县医院治病,都抢着找徐大夫。
听见徐大夫声音很大地喊着说:“爸,你怎不穿棉衣?小心感冒!”又听见个老人瓮声瓮气地回答说:“不冷……”少平估计这就是他刚才在院子花坛边看见那个翻土老头——原来这是田主任老丈人。
不会,润叶便端着个大红油漆盘子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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