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你姐……你姐……哭谁哩?”“是姐夫!他……”少平下不知怎样给焦急老祖宗说清楚这事。
,枪打死正不要再受这活罪……啊啊!大概是家里谁已经叫白军打死,他们现在才不跑……谁哩?她在心里开始个个点家里人;尽管许多原来熟人她都忘,但这些人她不会遗忘个,家里在门外人她算得来。玉厚?他早上不是还在家吃饭来着?玉亭?他已经超过当兵年龄。那,看来就是孙子中谁发生凶险!玉亭三个女娃不会;玉厚两个上学还小,估计不会去打仗,他们还不到征兵年龄。那看来,这必定是少安。对!这娃娃今天已经天没见面。天啊,昨天还在眼前,难道今天刚出去就上火线?刚上火线就……”老太太想到她孙子被枪打死,就在后炕上放开声哭:“那苦命安安啊!那没吃没喝安安啊!那还没活人安安啊!叹——哟哟哟哟哟……”她看见前炕上兰花母子俩都扭过头对她说话,她虽听不见她们说什,但她看出是让她不要哭。鬼子孙们!安安死,你哭,为什不让哭?你们亲他,难道不亲他!她不管她们说什,只管哭她死去安安!
这时候,少平和兰香进家门。看见他两个回来,除过老祖母继续哭外,兰花母女俩都先后停止哭声。少平掏出在城里买几块水果糖,塞在两个外甥手里,猫蛋和狗蛋高兴得赶忙就往嘴巴里塞。少平看看脸上糊着泪痕母亲和姐姐,说:“哭什哩!事情出就按出来!”兰香什话也没说,悄悄提个猪食桶,出去喂猪去。懂事孩子知道,家里这大事她帮不什忙,最好做点实际事,好给烦乱大人省些麻烦。她看见母亲和姐姐坐在炕上哭,知道猪还没喂——这口猪可是他们家命根子呀!大哥每年开春都要借钱买只猪娃,家大小相帮着喂到年底,肥得连走也走不动。过年家里从来没杀过猪;为换个整钱,都是活卖。这猪钱就是第二年全家人“银行”,包括给她和她二哥交学费,买书和些必需学习用具。
兰香走后,少平才发现祖母还在哭,而且看见她个劲用手势招呼他到她跟前来。
他赶紧上炕,蹲在坐着老祖母面前,准备把她从那堆破烂被褥里扶起来。少平以为奶奶要上厕所,立刻示意他姐赶快把门外便盆拿进来。这下,兰花和她妈注意力才转移到老人这边来,赶忙寻便盆,生怕老人把屎尿屙在炕上。
老太太现在仍然在为死去少安哭啼,她边哭,边生气地用手势制止她们给她找便盆,并且对兰花母女先前不给她说明灾祸而现在又误解她意思,在脸上表示出强烈愤慨。她声音沙哑地哭喊着“安安呀……”,然后用只手揪着少平领口,让他尽量挨近她。
老太太哭着问少平:“把安安……枪打在……什地方?”
“什?”少平大声问,没听清奶奶说什。
“安安……尸首……拉回来没?”
“啊呀!哥好好嘛!谁给你说……”少平愁眉苦脸地笑下。
“她们说……枪打……那把谁……打死?”“谁也没死!都活着哩!”少平大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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